“呼~总算是安全了。”
昏黑的原野之中，七八辆马车被推翻连在一起，被当作藏身的障碍物。
而在这些马车之后，足足躲藏着三五十人，每个人手中基本拿着兵刃，手上也都基本沾过人命，可以算是十足的亡命徒。甚至经过几年打拼之后，如今更是已经彻底垄断了廮陶近内的奴仆生意，将强抢民女、贩卖人口当成了本职工作。可眼下，却也只能龟缩着身体，惶恐不安的躲藏于马车之后。
而造就如此景象，他们面对的敌人却也仅有孤身一人而已。
被人称为廮陶三兽之一的蹇良抱着一口虎贲刀，同样龟缩着身体，满脸的不可置信。
奴仆生意，自古皆是暴利，往往也都和见不得光的黑道脱不开关系，他在强夺生意时，自然没少痛下杀手，手上也不知染过多少鲜血，也清楚有大把人想要取自己性命。
不过，蹇良自认对局势把握还算清晰，一直都觉得整个廮陶乃至钜鹿郡内真正有能力取自己性命之人不过寥寥数人，也大都对他们有所防备。
今天在得知那个平乡的小子杀了游匪谢三之后，尽管将其在自己心中的威胁程度大大提升，但却并未被列入这个名单当中，真正惧怕的，反倒是这小子隐藏起来，时不时暗中放冷箭杀害他手下的弟兄。
毕竟，他手下这些人可不是什么信念坚定的强兵悍卒，基本都是目无法纪的亡命徒，能安心听他调遣，也只不过是他拳头更大，并且能带来更多的利益而已。若是自己落得伤残，只怕其中不知会有多少人动取而代之的念头。
若是有人时不时进行冷箭射杀，哪怕伤不到骨干，只是隔几日射杀几只小鱼小虾，就能将他这看似威风的帮派弄得人心惶惶，不出多久就要名存实亡。
只是，当他带上帮中骨干，要抓住机会一举将这不安定的因素扼杀在摇篮之中时，事态的发展却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
箭矢威力惊人，能够轻易洞穿马匹身躯不说，速度更是快到难以想象，甚至就连破空声都是被其甩在了身后，即便赤手空拳就能轻易杀死三五个壮汉的好手，在如此恐怖的箭矢面前，也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
有些人直到死，脸上都还是带着茫然的表情。
在场众人之中，也唯有蹇良稍稍能够有所反应，但却也仅仅是能够在箭矢命中前觉察出有箭矢袭来而已，留给他应对的反应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也是直到真正领会过如此恐怖的箭矢，蹇良方才意识到，那游匪谢三根本就不是阴沟里翻船，被平乡这小子用冷箭偷袭射杀，而是在这般恐怖的箭术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而此刻的他，稍有不慎只怕也会步了其后尘。
不过，印象当中，平乡那小子似乎只有半壶箭，即便一箭杀一人，也不可能将他们这些人全部杀完。现在能够如此嚣张，归根结底还是占了天色漆黑隐去了他身影的缘故，只要等太阳重新升起，重新集结队形，命令这些手下一起杀将过去，耗光了他的箭矢，那小子也就只能落荒而逃。
如此想着，蹇良感觉好受了许多，一直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手脚也逐渐不再变得麻木，可唯独脸庞却依旧发紧。
他伸手摸了摸，却发现竟是此前沾染到的血污，不知不觉中干涸结块。
“晦气！”
怒骂一声，蹇良刚准备动手将这些结块的血污扣下，可却突然觉得浑身发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几乎同一时间，便传来箭矢射中车厢木板的动静，随后便是布料遇火燃烧的声响。
“不好！”
蹇良抱着刀翻身坐起，果不其然发现了依靠的马车门帘处燃起了火光，火光中心更是赫然插着一支箭矢。
“快去灭火！”
见此情景，蹇良急忙冲着身旁一位骨干怒喝一声，那人也是急忙捧起一把黄土，站起身来就准备压上去。
可他的动作方才进行到一半，一支箭矢毫无征兆，自黑夜之中瞬息而至，洞穿了他的胸膛，在跳动火光的映照中扬起一片血雾。
看着其坠地的尸首，以及手中还未来得及用来救火的黄土，周围一圈人顿时感觉血凉了半截，纷纷放下手中黄土，默默离开火映照的范围。
逞凶斗狠，断手剁脚，他们自然都是见惯了，甚至不少人都有些堪称变态的癖好，三九最冷的日子将人脱光衣物绑在雪地里，一层层往上浇水或是将身体埋在土里，用耕犁一遍遍犁过……可却从没有想过自己也会落得这般下场。
甚至，相比起死前各种哀嚎、求饶的痛苦死法，这种毫无征兆，甚至就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的死法反倒更令他们心生恐惧，就仿佛死亡没有了任何意义，不是为了杀鸡儆猴，不是为了报仇雪恨，甚至就连取乐都不是，就只是单纯为了死亡而已。
而在下一刻，漆黑夜空当中又浮现出两团鬼火一般，命中了几步之外的另一辆马车。
慢上半拍的箭矢破空声响过后，接下来又陷入死一般的沉默当中。
片刻之后，又一股火光腾腾升起。
相距百步左右，一处新堆出的土坡后，杨方视线紧紧盯着两处不断升腾的火光。此刻的他，就如同一直隐藏在黑暗当中的狼群，耐心的驱赶着猎物进入包围圈之中，唯有等到合适的时机方才会亮出爪牙，狠狠撕咬下一块血肉下来。
一片漆黑之中，箭矢不断离弦射出，每支箭都意味着又有一人倒下，而这些人的尸首，无一例外都是出现在两处起火地点之间。反倒是相距更远的地方，即便不小心将身体露出了车厢的掩护，也依旧是安然无事。
毫无疑问，如此举动无疑是在传达着某种意图。
有刀疤脸的汉子聚了十几名人手，像是扛不住如此恐怖的压力，偷偷将两辆马车移开一条缝隙，随后低声对着周围几乎被火光团团包围的蹇良低声道：
“老大，我带着兄弟们去把他找出来！”
听到这话，因为高温已经浑身冒汗的蹇良顿时面露喜色，喘着粗气，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他也已经明显意会到了自己似乎已经彻底成了被对方锁定的目标。两支火矢皆是冲着自己而来，让他根本无法相信这是单纯的巧合。
而那刀疤脸的汉子说完这话，又纠集了一批人手，随后成群结队的冲出充作掩体的马车。只是，却和刀疤脸嘴上所说有所不同，并没有调转方向去搜寻敌人的位置，反倒是头也不回的朝着远处跑去，行迹路径怎么看都是趁机逃离。
蹇良脸色顿时阴沉到了极点，可却又丝毫不敢停下手中的动作，随着火势不断蔓延，他的周围早已被火光彻底笼罩，尽管他身为习武之人，身体素质远超常人，相隔半尺的高温依旧造不成什么损伤，可逃离的希望却是早已因此而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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