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被人盯上了？”
夕阳时分，伴随着从官市当中退出的一众贩夫走卒，杨方背着弓箭，藏身于人群之中，心中逐渐越发凝重。
廮陶乃是县城，再加上霞山山路以及漳水这两个水旱码头，所以相较寻常县城，廮陶还是颇为富庶，不仅每日有附近百姓涌入城中官市做些小生意过活，更是每隔几日就会有外地商队途径此处，不光能够带来各地丰富的物产，甚至还有自塞外草原上来的牲畜贩子，就连牛马的价格也相较其他地方低上一些，城中但凡是个有头有脸的商会也基本都会购置马车。
只是，看着身前身后突然出现的七八辆马车，杨方可没有发现它们身上有半点做生意的样子，不光没有商会的字号，就连驾车之人也皆是凶神恶煞之人，不时还皆用不善的目光望向人群之中，似是在找寻着某人。
显然，这些人怕是绝非善茬。
由于城中夜晚有宵禁，旅馆借宿也皆是收价不菲，使得能够每日来廮陶城中做买卖之人，即便不是廮陶城中本地人，也基本都是家在漳水河边，相距不远之人。
这就使得，原本还算拥挤的人群，才走出城门没有多远，就已经分成了数股，同杨方一个方向之人更是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减少。
而偏偏，那些来历不明的马车却是一个没少，甚至反倒是明显有意控制速度，紧紧跟在了他前后，让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来不及考虑这些人的来历，杨方明白自己当下唯一要做的是考虑自己如何才能幸存下来。
望着路旁出现的又一处亭村，眼看又有一批人要脱离人群，杨方赶忙向前冲出两步，挤进三五个扎堆闲聊的相熟之人队列当中，随后从怀中摸出一把铜钱，故意高撒了出去。
“谁的钱掉了！”
随着一声惊讶的声音响起，顿时便有许多人挤了过来，开始捡落在地上的铜钱。奔行时带起的尘土以及众人在黄土地面的摸索，顿时便让局面变得有些混乱。
杨方自然也是混入了人群之中，俯身假装摸索的同时，先脱下外衣包裹住身后的弓箭，随后又铲了两捧黄土，故意高高扬起，随后在烟尘弥漫当中，理所当然的拉起衣领，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并找准时机，转移身形，远离了原本所在的区域。
“怎么办？这家伙好像发现我们了，似乎是有意将水搅浑，我们要不要立刻动手？”
一辆马车上，看似不慌不忙的山羊胡驾车人注意人群当中的骚乱，不由抓紧了藏在身旁的布包，一柄闪着寒芒的钢刀被他紧紧握在了手中。
“不行，再等等！”而在马车车厢当中，一名太阳穴凸起的黑脸大汉同样握紧了手中铜棍，但却摆了摆手，否决了这个提议：
“现在人太多，也还未真正走远，城头之上的官兵还能望见。即便他们再是酒囊饭袋，若我们真肆无忌惮的大开杀戒，也不可能坐视不管。这家伙附近无亲无故，跑不远的。”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继续驾车看好路上这些人。我带上两名弟兄，藏好家伙，跟上那些去村里的人，好好确认一番，别让这家伙混在里面了。”
话音刚落，马车车厢当中便跃下三人，同样借着弥漫的烟尘，混入到了乡道土路当中的人群之中。
不仅是这辆马车，几乎每辆马车皆是如此。
“随便分出二十多人，这人手还真是充足。”
从散乱的脚步声中，杨方分辨出了新靠近的大致人数，心中也是不由更为凝重。
不过好在，烟尘还未落下，在场大部分人也都和他一样，拉起衣领蒙住了半边脸，倒也并不用太过担心自己遮掩面庞的举动会将自己暴露。
看着马车依旧行驶在大路上，杨方明白，车厢当中的人手怕是比这二十人只多不少，心中自然也是更为凝重。
眼看散乱在地上的铜币基本已经被找出，人群很快也有了重新分流的迹象，靠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杨方早已看出那些人是最近那个亭庄的村民，已然不动声色的混入了其中，朝着不远处升起袅袅炊烟的小乡村走去。
而在他身后，那新出现的二十多人也是同样跟了过来，并且几乎每个人怀中、背后都基本带着个布包，看形状大小，基本可以肯定是武器兵刃无疑。
不过，起码那些马车依旧行驶在大路之上，并未调转方向，让杨方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此行出门，他虽然带上弓箭，可毕竟不是为了专程进山打猎，故而也只是带了半壶箭而已，箭矢数量不过二十多支，更是没有任何近战兵器，若要同时面对几十名好手围攻，只怕定然是凶多吉少。
反倒是将其分而化之，尝试逐一击破，反倒才有可能凭借手中弓箭的射程将其彻底击溃。
毕竟，箭矢不是子弹，只要基本完好，便可以继续收回重复利用，人也并非毫无感情的僵尸，伤亡一多，自然难免有人扛不住恐惧溃逃。
至于利用弹腿纵跃找机会逃走，从一开始杨方便没有往这方面考虑过。
今天的遭遇可谓是莫名其妙，似乎廮陶官吏当中真正有权有势的县令、县丞以及县尉四人似乎都或多或少参与到了其中，对于这些惯常玩弄人心利益的家伙，杨方也不清楚到底孰优孰劣，谁是真正为自己着想，谁又是没安好心。
但能够肯定的是，眼下这批人至少明面上应该和他们无关，只有那黑虎蹇良和害死父亲杨正的元凶两种可能。
而既然如此，对方主动找上来，杨方自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即便当真不敌，也要抓一两个活口，好好审问一番。
……
亭庄内，眼看着人一个个分散开来，或是拐入各家院中，或是散入几条巷道小路之中，跟随而来的二十多人也是再度分散，只为尽可能确保每个人的去向。
而在一条七拐八拐的狭窄巷道之中，身着皂衣劲装的黑脸汉子带着七八个小弟，脸色越发不善，他已经十分确信，眼前这家伙多半就是老大下定要杀的家伙。尤其是在经过最后一家农院之后，此人仍是继续向前，更是让他彻底动了杀心。
“从两边绕过去，宰了他！”
咬牙低语一声，几名小弟也是当即抽出了藏在布包之下的刀剑兵刃，沿着两旁巷道飞快绕路围堵。
而那人也像是觉察到了他的意图一般，飞快跑了起来。身形左右闪转，借着农园围墙掩护，竟是自黑脸汉子眼前不见了身影。
“就是他！集结人手，给我追！”
再没有任何疑惑，黑脸汉子怒喝出声，手腕一转，随后猛地朝下挥动，伴随着一声耳鸣嗡响，顿时便有无数碎布飞起，一根原本裹在布下的七尺铜棍转眼便彻底显露出身形。这个动作更是导致空气中陡然有呼啸声响出现，似是杀气弥漫。
只是，下一刻，一支闪着寒芒的利箭无声无息，仿佛自虚空当中无端浮现而出，带着无匹威力，直接将他头颅贯穿，仿佛被铁锤敲碎的西瓜一般，红白浆液四溅飞出，徒留下持着铜棍的身体还撑在原地。
随后，黑脸汉子身后的一众人方才听到了一声爆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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