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郴斜倚在湘妃竹椅里，凤目微眯扫过众人。朱棣正攥着青玉镇纸把玩，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白，倒像是要把那冰凉的玉石捏出火来。这小子自打被点破心思，耳尖始终红得能滴血。
“四弟这般聪慧，倒叫我想起个典故。“朱郴忽然支起身，乌发垂落肩头，“昔年曹子建七步成诗，四弟今日七步之内，怕能算出户部三年的账目。“他忽地压低声音，带着戏谑的温热气息拂过朱棣耳畔：“不如改日我举荐你去应天府衙当个算盘先生？“
朱棣猛然站起，紫檀木椅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声响。他瞪着朱郴，胸膛剧烈起伏着，倒像是被激怒的幼豹：“你……你休要拿我打趣！“话音未落，耳后却飞起可疑的薄红。
朱樉噗嗤笑出声，手中酒盏险些泼洒。他忙用袖口去拭，却将那价值连城的云锦袍子蹭了块酒渍：“四弟这脸皮薄得，倒比江南的宣纸还透光。“说着伸手去掐朱棣脸颊，被对方偏头躲过，发间玉冠撞在多宝阁上，叮咚作响。
朱标无奈揉着眉心，目光却始终落在朱郴身上：“老四的主意，当真可行？“他想起方才朱棣提及的“以朝廷信誉为担保“，这等新奇说法在太学都未曾听过。
朱郴敛了笑意，指尖在茶汤里蘸了蘸，在桌面画出个歪扭的元宝形状：“若说贵金属是死钱，这国债便是活水。“他画完元宝又勾出几道波浪，“朝廷用信誉作保，借百姓银钱周转，待秋后赋税入库再连本带息归还。如此既解燃眉之急，又不至搜刮民脂民膏。“
朱棡忽然插话：“若遇天灾人祸，朝廷失了偿还能力呢？“他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洪武皇帝亲赐的羊脂白玉，此刻被他转得飞旋。
“三哥问到点子上了。“朱郴眸光骤亮，起身踱至窗边。暮春的晚风卷着海棠香涌入，将他衣袂吹得猎猎作响，“这便如放风筝，线轴须得牢牢握在掌心。一旦失了信誉……“他忽然回身，指尖重重叩在窗棂上，“那线断了，风筝可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第二段扩展）
正说着，青儿端着掐丝珐琅食盒袅袅而来。她今日着了件柳黄襦裙，发间簪着新采的茉莉，随着步伐在朱郴耳畔低语几句。霎时，朱郴眸中漾开笑意，宛如春水破冰。
“诸位且随我来。“他广袖一挥，做了个邀客的手势，“今日备下的吃食，保管让二哥连舌头都吞下去。“
朱樉闻言猛跳起身，震得腰间玉带钩叮当作响。他三步并作两步抢到朱郴身侧，鼻翼翕动着：“可是那日你说的蟹粉狮子头？我昨夜做梦都淌口水！“
朱标笑着摇头，伸手将朱樉拽回原位：“瞧你这猴急样，莫要吓着下人。“他转身时，余光瞥见朱棣正对着铜镜整理衣冠，那认真劲头倒像是赴琼林宴。
穿廊过户时，晚霞将青砖地染成琥珀色。朱棡忽然驻足，望着回廊外一丛芍药出神：“老五，你这宅子倒比秦王府还雅致。“他弯腰折了支半开的重瓣芍药，别在朱樉襟前。
朱郴但笑不语，只引着众人转入花厅。甫一进门，暖香混着鲜香扑面而来。紫檀木圆桌上，四道冷盘已摆得精致：水晶肴肉剔透如玉，桂花糖藕裹着蜜色糖浆，醉蟹红膏欲滴，还有碟翡翠莴苣丝堆成小塔。正中陶罐里煨着老火汤，咕嘟声伴着白雾袅袅升起。
“这汤……“朱标抽了抽鼻翼，眼中露出讶色。他自诩尝遍御膳房珍馐，却从未闻过这般奇香。
朱郴亲自揭开汤盅，热气混着鲜香轰然炸开：“这是用火腿、母鸡、干贝煨了八个时辰的佛跳墙，诸位且尝尝。“说着已执起银勺，给每人盛了小碗。
朱棣舀起一勺送入口中，琥珀色汤汁在舌尖化开。火腿的咸香、鸡肉的鲜嫩、干贝的甘甜层层绽放，恍若春日百花在口中次第盛开。他喉结滚动，险些咬到舌头。
（第三段扩展）
待得四碗阳春面上桌，厅内忽地静了。青花瓷碗里，面条如银丝盘绕，浇头是金黄的蟹粉与翠绿的葱花。最绝是那汤头，用老母鸡、火腿骨熬得浓白，浮着几点金灿灿的鸡油。
朱樉率先动筷，面条入口的刹那，他双眼猛然睁大。滑爽的面条裹着蟹粉的鲜香在齿间弹跳，汤汁的醇厚顺着喉管暖融融地淌进胃里。他顾不得说话，只顾埋头苦吃，额角渐渐沁出薄汗。
朱棡吃得文雅，却也忍不住赞道：“这面条比御膳房的龙须面还筋道。“他忽地瞥见朱棣碗中面条纹丝未动，奇道：“四弟怎么不吃？可是不合口味？“
朱棣正用银箸将面条挑得老高，闻言手一抖，面条又落回碗中。他偷觑朱郴，见对方正含笑望着自己，耳尖顿时烧得发烫：“我……我在看这面条为何如此透亮。“
朱郴执起公筷，将朱棣碗中的面条拌匀：“四弟且尝尝，这汤头里可加了十八种秘方。“他忽然压低声音，“就像那国债，看似简单，里头门道多着呢。“
朱棣猛地抬头，却见朱郴已转身与朱标说笑。他盯着那碗面看了半晌，终是挑起一箸送入口中。刹那间，鲜香在舌尖炸开，他忽然明白二哥为何总念叨朱郴家的吃食——这般滋味，确是连宫中御厨都难企及。
（第四段扩展）
月上柳梢时，朱樉捧着圆滚滚的肚子瘫在紫檀榻上：“老五，你这厨子借我半月可好？“他摸着腰间新添的“游泳圈“，却舍不得放下手中消食的酸梅汤。
朱郴倚在多宝阁旁把玩着个西洋自鸣钟，闻言轻笑：“二哥若喜欢，明日我让厨子去你府上教两天。“他忽然正色道：“说起正事，那国债之法……“
朱标立即放下茶盏，坐直身子。晚风卷着海棠香拂过他眉间，将那抹凝重吹散几分：“老四的主意虽好，可具体该如何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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