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格图:“什么模样的贵客?其他部落的首领我都见过。”
“不好说,脏兮兮的,拿着一根坠有牦牛尾的竹竿,蓬头垢面的老人家。”
阿木尔插话道:“汉人?”
被问到的年轻人一愣,忘了该不该回答他。
朝格图神色变幻,意味深长瞧了他一眼,问:“是不是汉人?”
“呃,看不出来。扎了小辫子,也穿着朔北的衣裳,一口流利的草原话呢,脸上乌漆墨黑的,看不出样貌。”
朝格图记得晏昭的草原话不好,也从不穿朔北的衣裳。
那还会有什么汉人来到他们草原,阿木尔还恰好认得?
“你知道是什么人?”
“竹杖芒鞋,蓬头垢面的老人家,多是中原人,草原上可不长竹子。”
阿木尔笑道:“我没猜错的话,有他在,你父亲可以高枕无忧患了。”
朝格图脑海里把所有能想的人都想了个遍,还是没想到这人是谁。
如此神人,他怎么会没有听说过?
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想要快些见见他口中的人。
原先夜里追着足印记寻找狼xue不觉路远,归去走了两个时辰,日头偏西时才望见金帐。
幸而当时找人处理了狼皮和狼肉,不然整个囫囵拖回来,到了家也就冻僵剥不下来毛皮了。
草原的人耿介不说谎,是阿木尔与群狼搏杀,杀死狼王的,他就可以接受众人的欢呼与赞美。
目击者绘声绘色地与人讲起阿木尔的勇武英姿,还不忘偷偷瞥一眼朝格图。
乞源部族人都知道,朝格图不喜欢阿木尔,那些惊险刺激的画面也就说得含蓄了些。
朝格图压住微微上翘的唇角,故作冷淡地回帐中了。
“阿木尔用狼同类的尸首抹上羊油,激怒狼群,趁它们离巢xue,用母狼和小狼崽诱使公狼回来,然后杀掉了母狼和小狼崽,和狼群搏杀,还有拿出来一样连发数矢的弓弩,最后用狼刀杀掉了狼王……”
阿木尔本该被人群簇拥着接受欢呼庆贺,不知为何,煮狼肉处理狼皮的人避着他,却在传颂他的事迹。
哈日查盖悄无声息走到他身边,问道:“感觉怎么样?”
“什么?”
“听着族人传唱你的英雄事迹,感觉如何?”
阿木尔沉吟,状若玩笑道:“别的不提,杀母狼和小狼崽,感觉不像是英雄事迹,像是阴险小人未发迹时用卑劣的计谋除掉了枭雄一样。”
哈日查盖大笑,“狼是畜生,不是枭雄。”
阿木尔不置可否。
“听说族中来了位贵客?”
“朝格图已经去见了,不过贵客说想要见你。”
阿木尔倒不见得有多想见贵客,反而嘱咐哈日查盖,“剥下的皮子不要全做成衣裳,尤其是狼王的皮子,把狼头留下,找支插旗的长杆,将狼王皮挂上去。一则可以驱逐些野狼,再则,也可稍稍威慑其余窥伺的部落。”
哈日查盖竟不知他还打这个主意,正要发问,金帐中的老叟撑着竹杖弓腰驼背迎出来,对风轻咳,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阿木尔打量着老人家,老叟不恼,任由他打量。
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像是介于师父的随性和温大儒的温和之间的模样,兼有齐行之的洞明和温世平的决然。
“这是大萨满,曾是那钦大君帐中的谋士苏合。”
阿木尔有印象,但在他记忆中,最博闻的人还是敖敦,那才是他幼时见过的萨满。
隔着篝火和繁星倒映的雪色相望,阿木尔忽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他为人所知、不为人知的所有,如同星尘铺陈天际,纸笔两端。
遥遥的,他看到苏合微微点了点头。
哈日查盖领阿木尔去见他,朝格图还在账内等待,不解其意。
大萨满苏合笑着让两个年轻人站到一起,装模作样掐了阵手指,老神在在说:“紫薇破军,命坐贪狼,失廉贞入七杀。”
朝格图听不懂,阿木尔听过一耳朵的紫微破军。
星盘命数,也得看他愿不愿走。
齐行之是隐逸之人,他说的都不作数,哪里来的茕茕老叟,先侍奉那钦大君,后侍奉齐格勒,于战场上幸存,竟还想着弄势操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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