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清明显察觉到他心情不好。
晏昭考中进士了小质子干什么心情不好?
这可是北直街,心情不好也不能找死啊!
关清耳目极其好地听到了他们雅间周围的脚步声,浑身一僵,半嘲笑半玩笑大声说道:
“就你这骑射功夫,别说春风楼到江亭有三里,就算只有百步,你能射中亭子就不错了!”
萧回叹了口气,雅室的竹帘微动,走进了的是一名腰挂长刀的黑衣男子,样貌冷峻,眉皱得能夹死蚊子,眼熟得很。
玄武军统领季无尘冷然道:“萧回殿下慎言。”
关清弯腰行礼,满眼的幸灾乐祸都藏在低头一瞬间。
萧回挠挠头,装过头了,赔罪道歉道:“季将军也知道,我文不成武不就,你们却这样防着我,实在是委屈各位的骁勇。”
大概是小质子的言语神态太诚挚,季无尘竟没有拒绝他,当即便向帘外下令。
“这几日不必护卫萧回殿下,料想我南梁天都断不敢有贼人伤他。”
季无尘转身离开,关清和萧回齐齐松了一口气。
“你松什么气,你还知道害怕,季统领是你招来的!”
关清讽笑道:“还以为你多硬气!”
“关大公子,你们南梁皇帝都没有禁止百姓言谈,我不过是发了句牢骚,还能将我下大狱不成?”
虽无弓无箭,你那架势可不像发牢骚。
关清冷哼,没敢把这句说出来。
“往年栖凰宴半道上,温大儒都会不胜酒力,未时前就该离开了,离开好为阿昭哥进士及第贺喜。”
关清:“这不就是喜宴吗?还是御赐的!还要怎么贺喜?”
萧回和他解释不通,句句机锋推杯换盏的宴有什么意思,贺喜贺得人心里不舒坦。
河心长亭,栖凰宴正到诗书礼乐歌鹿鸣,歌罢鹿鸣才是互相引荐、结交的时候。
时下读书人自荐总要加上世家郡望,以显家世渊源,然乱世不止,世家难贵,老虎猴子都称贵。
因着温大儒的干系,还有不少温氏子弟拜谒,自称“清河温氏”。
清河确是温世平与晏昭在北方的居所,他也的确在清河待了二十余年。
但他祖籍却是距烟阳不远的淳安。
淳安地僻无望族,少时他便随家人离开了,后辗转各地,为师为官,二十年前致仕,告老清河而已。
竟叫人喊出了“清河温氏”的世家称号,也是啼笑皆非。
喊的人多了,假的也成了真的,温大儒不认“清河温氏”的煊赫威名,自有万千人替他认。
同科进士拜谒晏昭的恩师,还是他的至亲,晏昭依礼当回,他轻飘飘拱手作揖。
“晏姓名昭,拜会诸位。”
那不开眼的一瞧,嘿,十六岁的二甲头名,不算旷世罕见,那也是不同凡响,便问道:“晏公子出身何家,竟能拜温大儒为师?”
“昭一介孤身,非世家所出,幸有恩师抚养教诲,方能有今日。”
那人一听,非世家子,还六亲缘薄,孤寡之命,当即脸色就不大好了,因着温大儒教养回护,却还是忍着等转过身再敛了笑意。
温大儒旁观着这一幕,没有为他说一个字。
“你看,你说不用我帮你,知道路有多难走了吧?”
晏昭笑了笑,他早知道今日会面临的这些,读书人交友重门第,只在贫寒时重,南梁朝堂上并无几人真正出身世家大族。
说到底,都是官居高位后粉饰过往经历,再由着年轻学子杜撰出来的世家,位高权重时,这些都不是问题。
“阿公不用操心这个,倒是有件事,您得好好想想了。”
晏昭说:“近日结交一二朋友,问及昭的名与字,适才想起,昭还未取字。男子冠礼成年得长者赐字,昭既考中进士,也当提前取字了。”
温大儒晃神,不是他不记得这事了,从他捡了晏昭给他取名时就想好了晏昭的字,以为还要再过两年才能给他,不成想要提前了。
“哎,这宴席有酒无肴委实无趣,醉得我头脑发昏。”
他抚着额角,很是痛苦地皱着眉,晏昭便为他推拒了来敬酒拜谒的人。
醉醺醺狂士名流,温大儒正要走,状元郎先微醺告辞,言说家中小儿哭闹,今日不便久陪,就此离去,改日不醉不归。
晏昭和温大儒也就此离去。
行至春风楼下,凭栏的小质子在楼上喊了一声,几息的功夫就到了楼下,笑得像毫无阴霾的长空万里。
“走走走,关大公子出钱,要给你庆贺。”
萧回想了想又加了句,“有热腾腾的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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