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十五天
季府这几日很冷清。
季菱那边怀胎不足三月，又是头胎，景家上下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季菱也不爱出门，府中没事也不会有人敢叨扰她。
至于季暄，景纾茵入宫之后，他就更沉默寡言了。但每天还是会在处理完政务后，去花圃里给他的小栀子花苗浇水。
从江南一带回来后，她说喜欢栀子花，他就命人从那边购了些花种回来，卖花老板还送了几个花瓶用作插花。
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等栀子花开的时节，他赠的栀子花，她还愿不愿意收下。季暄垂眸，眸光黯淡，他最近养成了一个新习惯，每当心中不决、踌躇不前的时候，就来花圃种一枝花，至少在播种和覆土的时候，心里是满怀期待和希望的。
如果她真的愿意收下栀子花，却只有孤零零的一枝，实在是太寒碜了。即便……季暄也觉得至少要把送花的诚意备足。
有很多次，他想要向她表明心意，但每每见到她，不管之前做了多么充足的准备，话到嘴边他就是会像个逃兵丢盔弃甲，想着下次再鼓起勇气卷土重来，但——
直到她看穿自己见不得光的龌龊心思，他都没能主动把一切袒露在她眼前。
像个懦夫。
成亲时他想着，即便不能两情相悦，能与她相敬如宾这样过下去，他就心满意足；可随着时间流逝，不过数月，他就得陇望蜀地想要更多，想要与她心意相通，恩爱白首。
贪婪膨胀的速度太快了。
以至于拓拔芸说出那样的提议时，他下意识地想要知道，阿茵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他不该这样的，像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孤注一掷。
季暄抚过花圃里才长出的新芽叶，心中萋萋，天要冷下来了，他的花苗要怎么过冬呢。还是说，应该连同他没说出口的心意一样，一同葬在冬日寒冷的积雪里呢。
花也好，人也罢，都自始至终只是他一个人的强求吧。
秋意萧瑟，凉风扑人。
——“啊嚏！”景纾茵摸了摸微红的鼻尖，靠在红阑杆眺望宫外风景太久，又不像在府里有季暄送的披风，吹了许久风都有些凉嗖嗖的。
但也不是很想回凤仪宫，一见到那小妮子就头疼。
小姑娘家家从漠北来一趟不容易，也不知道沿途看了些什么花里胡哨的画本子，逃婚代嫁都能这么随便信手拈来。
想得还挺周到，什么等她代嫁的时候，拓拔芸就用她的身份离宫，整一出偷龙转凤。
想屁吃！
算盘珠子都蹦她脸上了！
——“阿茵姐姐，权当成全你自己吧，你难道不想做皇后吗？”
谢邀，不想。
——“就算你与钟离旭没有太多情分，这些也都是可以后天培养的啊。同样都不是很喜欢，在皇帝和季丞相里面做选择很难吗？”
——“我不想这样嫁给钟离旭，如果两国联姻而又突然有一日再兴干戈，总有一天我会被迫在家国和夫君之间做选择。与其悬剑而卧、终日惶惶，我宁可一开始就不要夹在这两者中间！阿茵姐姐，你懂我的吧。”
——“算我求你的，阿茵姐姐你帮帮我——”
景纾茵对于拓拔芸连珠炮似的精神攻击充耳不闻。
——“你怎么油盐不进呢……呵……你还不知道吧？季相他其实，在你入宫前就知道我找你陪我的意图。既然他默许了你的背叛，你又何必在乎他的声名、他的颜面、他的想法？”
他知道？季暄他这是什么意思？
景纾茵秀眉微蹙，拓拔芸见她不为所动的神情有了皲裂的迹象，找准这个点一顿输出，“季相跟你又不是真夫妻，他又不在意你的背叛，所以你完全不必有什么道德压力——”
——“你要是不信，大可以自己当面问问他嘛，不过那得等大婚结束了。但你在那之前必须做出决定，这么好的机会千载难逢，错过了就没有了。”
景纾茵沉着脸，方才无奈坦然、满不在乎的神情消失不见，拓拔芸便知道还是得拿季暄来激才能有效，她已然种下怀疑的种子，现在只需要等待。
景纾茵确实生气，她想现在就把季暄推到墙上，狠狠欺负他一顿，再捏住他下巴咬牙切齿地问他这样的用意，说不好就会被摁住咬的那种。
但这不解决眼下的问题。
很显然，芸公主有问题。首先，也就是最大的问题，她似乎不愿意联姻；其次，芸公主甚至已经在通过各种办法，替嫁也好，挑唆她和季暄的关系也罢，都已经是在着手逃婚的具体事宜了；其三，她似乎跟季暄达成了某种共识，虽然大婚后可以再问季暄，但要是在婚礼上出了什么差错，那时显然已经太迟了。
“季夫人？季夫人？”钟离旭身边的御前首领太监已经入内多时，给景纾茵行礼却迟迟没见她回应，出声唤她。
啊，季夫人这个称呼……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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