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第一天
景纾茵并不知道自己三年前中过什么毒。
记忆也停留在十四岁之前，对于自己十五岁这一年，印象极为模糊。
只道是自己记性实在是差，有些事情忘了便忘了，左右自己脑容量有限，装不下太多非必要的东西。
或许景凌昀那家伙说得对，连吃过几块糕点、早上吃的是包子还是馒头都记不清的人，能记得住什么呢？
她彼时好像还因此扁了他一顿来着。
虽然大哥好像也没说错，但这完全不影响她找理由揍他。
神醒草即便用量控制不好，下手重点也只是让身体稍微疲乏些，并不影响药效的发挥。
白凝虽然医术高明，也完全知道该怎么解了女儿所中之毒，但却没有这么做。
天下做娘亲的，哪有不心疼孩子的，景纾茵那天浑身冰冷湿透地被景凌昀接回来时，整个人昏厥过去，双目紧闭，额头滚烫，意识虚弱，将她这个娘亲吓得魂飞魄散。
她手搭上女儿的脉搏时，也是细细探了许久的脉，才发现了掩藏在受惊虚弱，高烧不退的脉象之下的那一缕异常。
虽然不知是谁给她下的毒，但照当时的情形，此毒消磨人记忆的功效，倒也未必是坏事。
毕竟彼时情况下，以景纾茵这么犟的性子，过分追根究底，一步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白凝左思右想，终还是决定放任，只用针解了此毒致人头痛的副作用，让景纾茵继续沉睡休养。
不知道，就不会愤怒。
又或许，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顷刻之间会把白凝自己也卷走，那个时候，阿茵又该何去何从？
她若不晓，或许还能找个宁静小城，做个平安到老的寻常人，享几年平凡安宁的日子。
而此刻，景纾茵仰头饮下这碗苦药，一时失去意识，神思在恍惚混沌和清醒明觉之间徘徊，反倒误打误撞，解了淤塞多年的沉疴余毒。
三年前的记忆片段，如天光云影，又如阳光下五彩的、倒映着人影的泡沫一般，像走马灯一一在她眼前掠过，下一刻又尽数朝她扑来，将她整个人都彻底淹没。
一股溺水般的窒息感扑面而来，任景纾茵如何扑腾都无法摆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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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景纾茵呛了两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少女十五岁的面庞尚留三分稚气，头发梳成一束，用一根发带简单绑在脑后，一身青黑窄袖长袍给她添了三分英气，俨然一个眉清目秀的的俏书生。
但这显然偏离了她这身打扮的本意。
“喂，你这样的从头到脚哪像个兵？”也才十六的景凌昀收回手，双手抱胸戏谑地看着妹妹，自己人小鬼大偏还故作老成，“兵营里，谁洗脸像你这么细致的？都是整张脸都在水里甩甩就好了。果然啊，就算给你套了军服，还是像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小白脸。”
景纾茵手背擦了擦顺着下颔滴下的水渍，活络了一下腕关节发出嘎吱一声，笑容和善目露凶光，“所以，这就是你把我脑袋往水里摁的理由？”
“诶？你要干什么？你、你别不识好歹！”景凌昀察觉到妹妹眼中燃烧的杀气，腾地起身，从小溪边往回跑，“我这个做兄长的，是、是教你怎么正确地扮个小兵，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要打我！”
“我呸！你分明是趁机作死！看打！”
景凌昀绕树而走，还不忘探出头对着她做鬼脸，“这里离营帐可不远啊，我的好妹妹。你若是再嚷嚷大声些，等下招了人来，认出你女扮男装混入军营，把你扔出去还好——
若是运气不好，招来了爹，我俩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景纾茵咬牙切齿地收了拳头，听到可能被爹发现，气势不由得也弱了些，“长幼有序，要兜着走也是你先！哼！”
“若是爹来了，我就说是你把我弄晕捆了来的！看老爹不把你吊起来用鞭子抽！”
景凌昀笑，“好好好，先抽我先抽我。只是此时爹应当还在巡营，这会我们出来放风且避一避。
我俩被爹发现了不要紧，娘亲才要紧。若是你受不住审，傻不拉叽被爹几句话就诈出了娘亲的情况，到时候我们娘仨一块玩完。”
兄妹俩站在溪边林间，景凌昀好整以暇地看着妹妹，不时轻嘲她戴头盔的生疏艰涩，换来景纾茵毫不留情的一脚，痛得嗷嗷叫。
林间清风携三分晨起微凉，朝阳出云投下一片晓光，驱散积攒一夜的彻骨寒意。
这天气越来越冷了，看来大军马上就要到西楚与漠北交壤之境了。
“好了好了，”景凌昀听闻营地方向有脚步声传来，面色瞬间冷肃三分，“洗完脸清醒清醒，就回营吧。”
一满脸络腮胡的百夫长从树丛后绕过来，冲着两人遥遥喊道，“喂！你们两个！大清早的在这里磨蹭什么呢！”
“还不赶紧回大帐！用过早膳大军便要开拔了，全帐的人都在等你们两个！
林堇，你别以为当上个小领队就了不起了！多跟着我学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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