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说越顺溜,仿佛真的找到了无比正当的理由,连腰杆都挺直了几分,迷彩服下绷紧的胸线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
安静看着好友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憋笑憋得肩膀直抖,辫梢的银铃发出细碎的轻响。
她刚想继续调侃,目光无意间扫过锅炉房侧面那条通往实习车间的小路,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
一个高挑窈窕的身影,正沿着那条小路,不紧不慢地朝着车间方向走去。
酒红色的丝绒旗袍在清冷的月光下像一捧流动的暗火,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高跟鞋敲击着水泥路面,发出清脆、稳定、带着某种韵律感的“嗒、嗒”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
她手里似乎还捏着一个小巧的金属物件,偶尔反射出一道冷冽的银光。
是张柠。
黄莺顺着安静的目光看去,嘴里的驴肉火烧瞬间不香了。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手里的油纸包,指关节微微发白,眉头紧紧皱起,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警惕和一种领地受到侵犯的、小兽般的敌意。
“她怎么来了?”黄莺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团支书的英气在此时被一种更本能的情绪取代,月光照亮她绷紧的下颌线和紧抿的唇瓣。
安静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橘子的甜香似乎都淡了几分,她望着张柠消失在车间方向拐角的背影,辫梢的银铃随着她偏头的动作轻轻一晃,声音带着点若有所思:“谁知道呢?文艺部长……也喜欢半夜研究车床?”
夜风拂过墙头的枯草,带着更深的寒意。
锅炉房巨大的黑影沉默地矗立着,仿佛一个冷眼旁观的巨人。
压缩饼干的碎屑从黄莺指间滑落,驴肉火烧的香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固执地飘散。
两个女孩站在墙根阴影里,刚刚的嬉闹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无声的、紧绷的沉默。
实习车间的方向,像一块巨大的磁石,牢牢吸住了她们的视线和心神。
黄莺握着油纸包的手更紧了,指节泛白,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在月光下微微凸起。
她仿佛能听到那清脆的高跟鞋声,正踏在自己紧绷的神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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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车间那扇厚重的铁门仿佛一道冰冷的界碑,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门内,时间被机油、白玉兰香和两人交叠的手凝固。
门外,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嗒、嗒”声由远及近,清脆、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精准地刺破了车间内粘稠的寂静。
那声音在门口停顿了一瞬。
紧接着,“吱呀——”一声悠长而干涩的呻吟,厚重的铁门被一只涂着丹蔻指甲、骨节匀称的手缓缓推开。
月光和走廊昏黄的灯光混合着涌入,在地面投下一个拉长的、曲线曼妙的剪影。
张柠斜倚在门框上。
酒红色的丝绒旗袍在混合的光线下流淌着奢华的光泽,高开衩处,包裹着纤细小腿的黑色丝袜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微光,一道勾破的裂痕清晰可见,透出底下更白皙的肌肤,像瓷器上的一道冰纹,带着脆弱的诱惑。
她耳垂上那枚精致的银质齿轮耳坠,随着她微微偏头的动作轻轻晃动,折射出一点冷冽的星芒。
她的目光像带着钩子,慵懒地扫过空旷冰冷的车间,掠过蒙尘的机床,最后精准地落在车床旁那两个隔着卡盘、姿态凝固的人影上——张煜,以及他手腕上覆盖着的、属于陈琛的那只沾着机油的手。
一丝极淡、极快的情绪——像是了然的讥诮,又像是某种被验证的玩味——从张柠眼底滑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随即,那饱满的红唇便向上弯起一个完美的弧度,笑容像骤然绽放的、带着金属光泽的玫瑰,艳丽逼人,却又带着刺。
“哟,”她的声音响起,像陈年的红酒滑过天鹅绒,醇厚而略带沙哑的磁性,在空旷的车间里激起奇异的回响,轻易就盖过了冷凝水单调的滴答,“我是不是打扰了什么……‘精密测量’?” “精密测量”四个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揶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陈琛覆在张煜手腕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像被烫到般迅速而平稳地收了回去。
她的动作依旧带着那种惯有的、近乎刻板的利落,脸上没有任何被抓包的窘迫或慌乱,只是镜片后的眸光似乎更沉静了些,像冰封的湖面下暗流涌动。
她微微侧身,面向门口,背脊挺得笔直,蓝布工装下的肩线绷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仿佛瞬间披上了一层无形的铠甲。
那缕白玉兰的冷香,似乎也因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而变得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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