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草帽沿插着野菊花,迷彩裤腿卷到膝盖,即兴改编的歌词惹得王亮把扳手当沙锤敲。
温阳默记着劳动工时,笔尖却在本子上画出连串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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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联欢会前夜,黄莺抱着手风琴闯进男生宿舍。
"紧急特训!"她踹开碍事的足球,"明天要跟文艺部打擂台。"当《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响起,何木的刻刀在床柱刻下第九朵栀子花。
张煜被按在手风琴椅上时,黄莺的气息混着百雀羚面霜味笼罩过来:"跟着我手指的节奏呼吸。"
陈琛送来节目单时,黄莺正握着张煜的手弹奏和弦。
她的发丝扫过他发烫的耳尖:"这里要加重音,像锻锤砸在铁砧上。"月光透过窗纱,在两人交叠的手背投下齿轮状的阴影。
任斌的搪瓷缸停在嘴边,奶白色的麦乳精渐渐凉透。
演出当天,黄嫣的红绸腰带成了全场焦点。
她将《喀秋莎》改编成机械舞曲,电工手套在追光下甩出电弧般的亮片。
当张煜的手风琴漏了个音,她即兴插入段口哨,反而赢得更热烈的掌声。
陈琛在控制台前抿紧嘴唇,把追光精准锁定在黄莺的舞鞋上——那双刷得雪白的回力鞋,后跟还粘着车间的金属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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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团日活动,黄莺骑着二八自行车冲进足球场。
"同志们,向着夕阳前进!"她的车筐里装满烤红薯,后座绑着借来的手风琴。
王岩射门的足球正中琴箱,爆发的音符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
黄莺不怒反笑,踩着足球即兴跳起踢踏舞,辫梢的栀子花在暮色中渐次凋零。
篝火晚会上,她教大家用砂模烤栗子。
"注意热传导效率。"冯辉的眼镜蒙着水雾,仍不忘记录炭火温度。
黄莺突然将滚烫的栗子抛给张煜,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笑倒在任斌肩头。
陈琛默默递来湿毛巾,指尖残留的机油味与烤栗香在夜色中缠绵。
当火星升到银杏树梢时,黄莺摸出皱巴巴的《入团申请书》:"张煜同志,你的思想汇报..."
她故意拖长的尾音被夜风扯碎,"写得太像机床说明书了。"众人哄笑中,张煜瞥见申请书背面画着个笑脸,嘴角弧度与她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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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那日,黄莺的自行车把手上挂了串冰凌。
她闯进正在晨读的309室,军大衣下露出沾着雪水的红围巾:"紧急通知!操场需要人工除雪机!"
王亮抄起食堂的铲子当吉他,冯辉计算出最优除雪路径。
当陈琛带着热水瓶出现,黄莺突然团起雪球砸向张煜:"看招!"
混战中,黄莺的围巾缠住了张煜的扫帚。
两人拉扯间跌进雪堆,她发间的雪花落在他发烫的耳际。
"你心跳好快,"她的呼吸凝成白雾,"像车间那台老式冲床。"陈琛握着的搪瓷杯突然倾斜,融化的雪水在登记簿上洇出层层叠叠的齿轮。
傍晚时分,黄莺在黑板报画下雪人全家福。
她给每个雪人都戴上工作帽,在张煜模样的雪人胸前画了把手风琴。"像不像你昨晚的糗样?"她转头笑问,粉笔灰沾在睫毛上像另类的雪。
张煜伸手欲拂,却见陈琛抱着作业本立在走廊尽头,围巾上的雪正慢慢化成深色斑点。
熄灯号响起时,黄莺在男生宿舍窗下弹奏《友谊地久天长》。
她的手风琴漏风,却让走调的音符更显温柔。
张煜在枕下摸到个铁皮盒,打开是晒干的栀子花和字条:"明年春天,教我开机床。"月光漫过温阳床头的《液压传动》,在陈琛送来的野蔷薇标本上投下交错的暗影。
……
1996年深冬的帝陵市机械学校,红砖教学楼的窗棂结满冰花。
张煜呵着白气推开制图教室的门,迎面撞见四重奏般的景象:陈琛正踮脚擦拭黑板报的齿轮图案,蓝布工装掐出的腰线比游标卡尺更精确;黄莺在课桌上敲打《共青团之歌》的节拍,迷彩裤腿卷到膝盖,露出缀着卡通贴纸的棉袜;安静蹲在暖气片旁烤橘子,辫梢银铃随动作叮当作响;张柠倚着钢琴翻乐谱,暗红旗袍下摆开衩处凝结的冰晶折射着晨光。
"张同学来得正好。"张柠的丹蔻指甲划过琴键,带出一串颤音,"元旦晚会缺个能同时操作灯光和手风琴的..."
话音未落,黄莺已甩来团雪球:"先借我练队列指挥!"雪团在半空被陈琛的登记簿击碎,安静趁机将冰凉的橘瓣塞进张煜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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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工实习课成了修罗场。
陈琛示范车床操作时,黄莺突然举起满是油污的零件:"报告秘书长!这个螺纹精度有问题!"她凑近检测时,迷彩服领口若有若无擦过张煜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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