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瞬间陷入死寂。
难民们仰着头,呆滞地望着宛如从神话中走出的两头云犬,连呼吸都忘记了。
有人膝盖一软跪倒在地,额头抵在冰冷的泥土上,仿佛本能地臣服于这超越凡俗的力量。
有人死死抱住怀中的孩子,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只要再紧一分,就能将骨血都揉进孩子的身体里。
还有人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武器——尽管那锈迹斑斑的铁片在如此伟力面前,连蝼蚁的挣扎都算不上。
斗牙与凌月立于云端。
血色的兽瞳在暮色中燃烧,如同两轮沉浮于混沌的红日,俯瞰着众生百态。
(那种感觉,再一次的强烈了起来。)
恐惧、敬畏、祈求、绝望——从生灵本能中诞生的原始崇拜,如潮水般涌入他的感知。
旋即又被森罗万象的境界之力吞没、研磨、淬炼。
最终化作琉璃般剔透的愿力,纯净如雪,温润如玉。
这祈愿之力,在力量层次上,高于一般的妖力与灵力,低于大妖怪才能拥有的境界之力。
从中,斗牙并没有感受到什么意念杂乱。
大抵是被森罗之力彻底同化完全,只留下干净的本质。
“这是我西国的王与后!”
“九州的守护神!”
感应到气息而来的齐天长啸一声,垂首叩拜,银甲在暮色中泛着冷冽的光。
刹那间,仿佛推倒了无形的多米诺骨牌——
人鱼战士们纷纷收起兵刃,双腿蜷曲,跪俯于地。
就连方才还惶惶不安的难民们,也在这种氛围感染下屈膝,粗糙的手掌胆怯地抓紧了泥土。
两头云犬舒展着遮天蔽日的躯体,流云般的毛发间闪烁着星辰般的光点。
在无数低垂的头顶上方,投下令人窒息的威压。
翠子仰首望天,又低头看地,第一次在西国发现信仰崇拜因为距离太远,还看不真切。
现在她的灵视之眸中,倒映着千万条金色的丝线正从跪拜的人群中升腾而起。
这些信仰之力如烟似雾,却又凝实如绸,在暮色中织就一张璀璨的天网,最终尽数汇入云端那两道伟岸的身影。
翠子明白。
在这些跪伏者的眼中,云端伫立的早已不是寻常妖怪,而是——行走于人间的神明。
(不,比神明更甚......)
翠子瞳孔微缩,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
她见过天界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或端坐云端,或隐于神社,无一不是超然物外。
可眼前这位西国霸主不同,他的威势如烈火般灼人,信仰之力如潮水般汹涌。
那睥睨众生的姿态,甚至让翠子想起了古籍中记载的——
(上古时期,那些天生地养的原始神祇......)
没有繁琐的神职神位,不靠香火供奉维系,仅凭自身伟力便能让众生俯首。
这样的气象气魄,远比那些被条条框框束缚的天神更加摄人心魄。
凌月似是察觉到她的思绪,垂眸投来一瞥。
那目光如月光般清冷,却又在触及翠子时,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审视?
翠子尚在思索那抹目光的深意时,斗牙已然抬起前爪。
祈愿之力在爪尖流转,天生牙的治愈光辉如晨曦般绽放,化作万千晶莹的光点洒向大地。
(这是——)
光雨落下的瞬间,病痛者的咳嗽戛然而止,伤者的创口生出新肉,连怀抱中奄奄一息的婴孩都睁开了清亮的眼睛。
难民们不可置信地抚摸着自己痊愈的身体,浑浊的泪水中倒映着天降的奇迹。
当信仰遇上肉眼可见的恩赐,虔诚便会扎根心底。
而云端那对身影,正在用最直接的方式,将“西国的王与后”镌刻进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在如潮水般汹涌的感激与朝拜声中,两头云犬从空而落。
他们的身躯在落地时泛起朦胧的光晕,流云般的毛发渐渐化作实体——
左侧的云犬化作身披银甲的威严将军,剑眉星目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周围的难民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右侧的云犬则幻变为一袭华服的绝美女子,唐服上绣着流动的云纹,发间垂落的珠玉在行动间发出清越的声响。
她唇角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眼波流转间却带着令人不敢亵渎的尊贵。
“这、这真是......”
一个年迈的武士颤抖着伏低身子,额头几乎贴到地面,“天神下凡啊......”
孩童们睁大了纯真的眼睛,母亲们带着他们连连叩拜。
整个营地陷入一种奇异的静默,所有人都被这超脱凡俗的化形之姿所震慑。
直到天神与巫女一同消失在视野中,凝固的时空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
“呼——”
不知是谁先长舒了一口气,这细微的声响如同解开了某种禁制。
营地顿时活了过来——
妇人们拍着胸口低声絮语,孩童们兴奋地模仿着云犬长啸的模样,就连最严肃的武士都忍不住交头接耳。
“阿娘,那位漂亮的姐姐真的是妖怪吗?”小女孩拽着母亲的衣角,眼睛还望着天际。
母亲连忙捂住孩子的嘴,却又在抬头时恍惚了一瞬。
“或许...是比神明更慈悲的存在吧。”
…………………
从战斗的废墟中,初步修缮好的房屋大殿里。
斗牙端坐于上首的矮几前,凌月仙姬斜倚在他身侧,衣摆如流水般铺展在干净的地板上。
下首两侧,齐天与翠子相对而坐,绯红的巫女服,在素雅的厅堂中格外醒目。
其余人要么钉在御伽之国的都城之前,要么就是不够档次进来。
“大将,目前九州战事处于僵持当中,前线阿修罗部队短时间内难以攻破血族结界,倒是血族的反应有点奇怪。”
“血族拥有传送魔法,我们原以为他们会采取突袭闪电战的战术,但至今都没看到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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