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山薄雾未散，杨方蹲在一片残垣断壁上削着竹签，篝火上狍子肉滋滋冒油。秃头小猿蹲在张纨肩头，爪子偷偷摸摸往她袖口里探。
“啪！“张纨反手用玉衡尺敲在上秃头小猿不安分的侯爪上，“昨儿偷我三块玫瑰酥的事还没算账呢！“小猿捂着爪子吱哇乱叫，突然耳朵一竖，抓起块石头朝林间掷去。
石头破空声里混着闷哼，余英收刀入鞘时，两个血傀儡已化作朱砂散落。“第七波了。“她甩去刀上残红，“王芬倒是舍得本钱，这朱砂里掺了南海鲛人泪。“
杨方翻动着烤肉，油脂滴入火堆炸起星火：“董昭昨日接任县令，今早就有人往县衙送了三车青州火炭。“他忽然咧嘴一笑，“小猿，去城北老槐树下看看。“
猴影掠过树梢时，张纨正从乾坤袖掏出个翡翠匣子：“昨夜观星，贪狼入命宫。这餍幽兰怕是要提前开花了。“匣中兰草幽光流转，叶脉间竟凝着细碎冰晶。
“花开之时，就是王芬...“余英话音未落，远处廮陶城突然钟鼓齐鸣。城头升起赤色狼烟，惊得林中飞鸟乱窜。秃头小猿吱吱叫着窜回来，爪子里攥着半截烧焦的令旗。
杨方眯眼辨认旗上暗纹：“并州牧的玄鸟纹？看来咱们捅的篓子，把董县令的顶头上司都惊动了。“他忽然抄起烤架转身，铁签精准刺穿扑来的血傀儡眉心。
张纨捏着鼻子往朱砂堆里撒了把香灰：“要说这董昭也是奇人，上任三天就拆了王芬的炼丹台，改建成...“她话没说完，秃头小猿突然炸毛怪叫，双爪扯出个虚空旋涡。
“洪荒试炼？“余英刀鞘横挡在众人身前，“这泼猴怎么突然...“她突然噤声。旋涡中飘来阵阵酒香，隐约可见桃花纷落如雨。
杨方抽了抽鼻子，眼神骤亮：“三十年陈的杏花酿！“他拽着小猿尾巴就往旋涡里跳，“都跟上！这味道我在平乡醉仙楼闻过，错不了！“
众人跌进温泉秘境时，正撞见魏续在酒池旁耍刀。方天画戟插在岸边青石中，戟尖挑着个油纸包，蜜汁顺着烤鸭脆皮往下滴。
“哪来的杂鱼？“魏续醉眼斜睨，“没见爷在...“他突然瞪大眼睛。杨方不知何时摸到青石旁，正往烤鸭上撒孜然！
小猿闪电般掠过酒池，爪尖勾起酒葫芦。魏续怒吼挥刀，刀气劈开水面却斩了个空——余英的环刀正架在他颈后，刀背赤纹映着桃花煞是好看。
“温侯的连营十八斩，到你手里怎么跟醉汉抡风车似的？“张纨蹲在桃树上啃着烤鸭腿，乾坤袖里掉出本《并州刀法精要》，书页哗啦啦翻到“忌饮酒“那章。
魏续气得面皮发紫，方天画戟突然迸发血芒。杨方抄起酒葫芦泼向半空，酒雾遇戟风即燃，将漫天桃花烧成火雨。小猿趁机蹿上戟杆，爪子里辣椒面全糊在魏续脸上。
“阿嚏！“惊天动地的喷嚏声中，余英刀背轻拍魏续后脑。这位温侯小舅子扑通栽进酒池，压碎了池底三坛杏花酿。
杨方扒拉着战利品啧啧称奇：“玄铁护心镜？这纹路看着像并州匠作监的手艺。“他突然抬头，“张姑娘，你袖子里是不是有...“
“没有！绝对没有蜜饯匣子！“张纨捂紧袖口后退两步，却掉出个油纸包。小猿眼疾爪快抢到手里，拆开竟是包五香瓜子。
众人嗑着瓜子回现世时，董昭的马车正停在老槐树下。新任县令捧着《廮陶县志》看得入神，突然抬头笑道：“杨壮士可听过'匹夫怀璧'的典故？“
余英指尖轻弹刀鞘，惊飞三只窥探的暗哨：“大人可知'三年不鸣'的楚庄王？“她刀光闪过，树梢飘落几缕带血的鸦羽。
董昭指尖摩挲着县志泛黄的纸页，几片槐花落在他鸦青色官服上。树影里忽然钻出个挑担货郎，竹扁担两头挂着彩绳扎的油纸包，唱曲儿似的吆喝：“新到的青州火炭，烤栗子不冒烟嘞——“
余英刀鞘轻点地面，三枚铜钱破空钉进货郎草鞋前两寸。那汉子讪笑着后退，担子却突然倾斜，二十余块乌黑炭块哗啦啦滚落，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大人小心！“杨方甩出竹签串住三块炭，炭芯竟渗出猩红液体。张纨广袖翻卷，翡翠匣中餍幽兰突然舒展叶片，将滴落的红液吸得干干净净。
秃头小猿吱吱怪叫着扑向货郎，爪子扯开对方衣襟——锁骨处赫然烙着玄鸟衔丹纹。余英刀光如练，却见董昭手中县志突然爆开，纸页化作白蝶挡住去路，那货郎已化作青烟消散。
“《齐谐》有云，青州火炭燃之可见蓬莱。“董昭掸去肩头蝶粉，袖中滑出半枚虎符，“三年前廮陶大旱，王芬在枯井中掘出七十二车赤纹炭。“
杨方用铁签拨弄着炭块，忽然笑道：“听说董县令把炼丹台改成了冰窖？“他手腕翻转，炭块在夕阳下投射出扭曲的楼阁影子，“妙啊，以寒制热，这餍幽兰提前开花怕是...“
话未说完，城北突然传来轰隆巨响。老槐树剧烈摇晃，树根处渗出汩汩黑水。张纨乾坤袖中罗盘指针疯转，餍幽兰叶片上的冰晶竟开始汽化。
“寅时三刻，月犯井宿。“张纨掐指推算，翡翠匣突然烫得握不住，“不好！有人动了地脉！“
余英提气纵跃时，远处县衙方向升起六道紫烟。秃头小猿抓着烧焦令旗当空挥舞，旗面残存的玄鸟纹路在暮色中泛出血光。杨方突然拽住董昭手腕：“大人袖口沾的，是并州匠作监特制的松烟墨吧？“
众人追至城北冰窖时，青砖墙面已爬满蛛网般的裂痕。二十八个赤膊力士正将冰砖垒成八卦阵，阵眼处搁着个青铜丹炉，炉身饕餮纹竟在缓缓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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