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游匪谢三据说向来都是独来独往,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杨方还是在远处小心探查了许久,确认其附近没有任何可疑的迹象之后,方才凑了过去。
就在他刚准备捡拾从谢三身上跌了一地的战利品时,却突然感觉到自己来时的方向有大队人手在迅速靠近的动静,并且从隐约传来的喝令声来看,基本可以确定正是廮陶官府衙役。
“怎么回事?”
“是来抓这家伙?还是说冲着我来的?”
杨方顿时一惊,看了眼地上游匪谢三的尸首,又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心中当即便有了远离此地的想法。
不过他随即就又想到,如此大队人马出动,只为杀自己一个平头百姓,明显有些不现实。即便县令或是其他某人要杀害自己,要么是寻个由头捉拿入狱,要么是找个无人的角落痛下杀手,何至于如此劳师动众?
并且,若官府真要追查,自己跑了几十里路到此,只怕很容易就会查到自己头上,反倒容易不明不白中了陷阱埋伏,还不如就在原地等待。此地地形复杂,不便大队人马追寻,即便他们真有对自己发难的打算,也能凭借地利逃亡山林深处。
等带着猎犬的大队官兵靠近,果不其然,正是熊烈领头。
而闻见此地如此浓重的血腥味,猎犬都像是受到了莫大刺激一般,吠叫不停。行在最前的熊烈脸色阴沉,飞速上前,在看到杨方之后,则是明显一愣:“怎么是你?”
随后,又望见了谢三的尸首,看着其上恐怖的血洞,神色更是陡然一变,又望着杨方背上的弓箭,不敢置信道:“谢三是被你杀的?”
谢三是官府悬赏的通缉犯,杀之不仅无罪,更有高额的赏金可拿,眼见熊烈脸上的震惊不似作假,让杨方更加确定不是冲着自己来的,点点头当作回应。
“好,不愧是杨尉史的儿子,箭术竟如此了得。正好我手下现在有不少空缺,你可有报效官府的想法?”
杨方自然还清楚记得熊烈此前在榆亭时对自己的低声提醒,自然婉谢:“多谢县尉抬爱,不过还是算了吧,我这人散漫惯了,只怕是当不得重任。”
提议被拒,熊烈也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反倒是微微颔首,似乎是对杨方的这份警惕性颇为满意。但嘴上却是依旧道:“你可当真想好了?难不成杨尉史除了这箭术外,还传过你近身防护的拳法刀法不成?”
杨方闻言,则是不由一愣,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不解道:“这倒是没有,可这又如何?”
听到这话,熊烈脸色似是变了变,随后将身旁副手支使去收敛尸首,又凑近了两步,方才说道:
“今日之事你也见到了,如今这世道可不太平。这游匪谢三虽是独来独往,可却也有些道上的朋友,你拿他人头领悬赏这事,即便我不声张,也势必会走露出消息,到时候那些蠹贼找你寻仇时,可不会将恶人两个字刻在脸上,怀中揣把刀子匕首突然发难。你若是毫无防备,只怕会吃大亏。”
熊烈身为县尉,经手案卷无数,自然对这些绿林匪徒相当了解,再加上此人已经是官府之中难得肯办实事之人,杨方也只当是他好心提醒。心中稍作权衡利弊,随后回道:
“多谢县尉提醒,那我可否用这谢三的脑袋,换取向县尉拜师学武的机会?”
一金的赏钱,绝对不是个小数目,可随之而来的麻烦想来也不少,若是能用其换来一两门实用的功法,似乎也不算太亏。
毕竟,不可能所有人都像余英那般,不光无偿分享安身立命之本的习武之法,甚至还自掏腰包为自己准备药方。
各取所需,利益交换,才是人与人交际当中的正常现象。
不过,在听到杨方这个提议之后,熊烈表情虽是有些意动,最后却还是摇摇头道:“你这小子倒是机灵,不过就别用在我身上了。若你之后当真需要,我帮你搭关系介绍人倒是可以。”
又是一番寒暄之后,熊烈拍了拍他的肩头,随后带着衙役开始清点处理地上这些横七竖八的尸首。
涉及如此多条人命,自然难以随便搪塞过去,总归是要归列物证,定案录卷的。就连这些尸首,也不可能随意丢弃在这荒山野岭,要一并带回官府中去。有家属认领的,便理清手续送还各家入葬收敛,若是过了期限都无人认领,便会寻处城外荒丘随便埋藏,也就是民间所谓的乱葬岗。
对于这些流程,凡是家住廮陶附近的人也皆是无比熟悉,甚至腰斩弃市行刑之日更是不少人无聊生活当中的一大趣事,每次刑场附近都会围得水泄不通。
只是,让杨方未曾想到的,等他随着熊烈等人回到廮陶城中之后,迎接他的却并非是高额的赏金,反倒是被他的副官带到了县牢之中,虽是未曾直接打入阴暗牢狱之中,却也是严加看管的软禁了起来,并且更是语气极为不善的盘问了起来,从籍贯出身,到日常行踪各种细节,明显是将他当作了命犯来看待。
至于熊烈,则是彻底不见了身影,让杨方心头更是蒙上了一层阴霾。
压下心中火气,杨方勉为其难的在面前这份还算是如实记录的口供之上签字画押,随后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和善,开口朝着那原本和善此刻却是凶相毕露的贼曹问道:“熊县尉现在何处?可我引我一见?”
“犯下了这么大的案子,你还想见熊县尉?真是笑话。实话告诉你吧,这就是熊县尉的意义,没有直接给你上枷锁押入大牢之中,已经是熊县尉法外开恩的结果。不然你现在早已被打的皮开肉绽,哪里还敢和老子这般说话!”
眼前这贼曹方才对熊烈可谓是言听计从,仅仅只是一个手势,当即便领会了熊烈的意思,带着其余官兵衙役查看、收敛起了满地尸首,想必确是熊烈心腹无疑,如此行事,只怕当真是熊烈授意。
“妈的!”
杨方心中当时便升起了腾腾怒火,他现在才明白为何熊烈为何会拒绝自己用游匪谢三的赏金换取拜师学武的请求,原来只怕是早已打定主意拿自己顶罪结案,然后理所当然的将所有功劳和赏金全部收入囊中。
亏自己还因为这家伙亲自带队去往榆亭做了两回实事觉得是个难得的好人,却没有想到在如今这个操蛋的世道里,根本就是天下的乌鸦一般黑。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既然不打算给我活路,那我就先送你们下地狱!”
杨方强忍着怒意,视线扫过被收缴随意丢在不远处角落里的弓箭,又根据呼吸判断出自己身后几名衙役的站位,以防被提前觉察出自己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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