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空气凝滞。
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最后一丝日光,只剩下桌上那盏昏黄的台灯孤零零地亮着,投下一圈界限分明的光域。
梁母站在阴暗的地砖上,身影僵硬,仿佛被钉在了墙壁上似的,如同一座冰冷的浮雕。
而梁至嵘走进书房后,一眼就看到了地上被捏皱,还撕成两半了的合同。
——那是他和应欲语父亲签的。
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如果离婚,他的一切财产都将无条件归应欲语所有。
“你和你爸还真是一模一样啊,这么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梁母讽刺地开口道:“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不如一次性都说清楚吧。”
“反正我的人生就是被所有人骗到团团转!”
灯光吝啬地照亮了梁母半边脸颊,她下颌绷紧着,线条锐利到能割伤人一样。
见状,梁至嵘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嗓音嘶哑地出声道:“我又不会离婚。”
“妈,您到底有什么看不惯她的?”
这个她指代的是谁,二人都心知肚明。
梁母眼神渐渐不再是愤怒,而是淬了毒似的冰冷、尖锐,带着一种心寒的审视。
她回答道:“我看不惯她?”
“那你们所有人就看得惯我的委屈了吗?”
那日祠堂里发生的事情结束后,梁父搬出了梁家,虽然他嘴上说是没脸见人,没脸见她这个正妻,但如果真的感到羞愧的话。
为什么连句道歉也没有?
她要的东西难道很难吗?
——仅仅只是一句发自真心的忏悔罢了。
每每想到这里,梁母的眼底都会泛出一抹绝望。
本来以为这个儿子对她是真心的。
到头来,他也有自己更在乎的人。
最后只剩下她一人孤、苦、伶、仃。
书房内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
台灯灯罩边缘发出细微弱小的电流嗡鸣声,将空气里漂浮的尘埃都无限放大了。
梁至嵘薄唇紧抿,眼底洇着一摊惨淡的乌青。
半晌后,他才压低嗓音反问道:“那我的妻子难道就不委屈了吗?”
他当然能懂应欲语所有的体贴与顾虑,却没办法帮她分担那半分半毫的痛苦。
在家时,这小姑娘还总劝他现在这种时候,一定要对他心灵受伤的母亲好好安慰一番,甚至让他留在梁家住几晚,陪在母亲的身边都没事。
她会这样说,并且不计较被打了一巴掌的事情,是不想他夹在中间为难。
可是她自己呢?
明明都快被挤压到喘不上来一丝气了,却还是对他笑嘻嘻的,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应欲语才是最敏感、最受伤的那一个。
梁母理解不了这句话,同样也觉得自己眼前这个,真正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血肉,无法理解她的难过。
她只好捂着自己的胸口,声嘶力竭地问:“现在是你妻子要比较我们之中谁过得更惨一些吗?”
“还是她的妈妈躲在后面看我们所有人的笑话?不管是谁......她们哪一个有我受到的伤害大啊?”
“梁至嵘,你是我的儿子啊,是我怀胎十月,当年拼了命也要把你生下来的亲生骨肉......谁都可以对我不好,唯独只有你不能,你知道吗!”
*
梁家一楼门口。
应欲语付完车费后,拎着花束、果篮,还有那个装着婴儿安抚奶嘴的纸袋子下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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