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陆母与陆雪
鲁肃府东院，夜色如墨，幽幽沉沉。
这处偏院原本荒置多年，如今却被封为禁地，门窗尽闭，只留一线天井星辉，自屋顶缝隙中泻下，落在冰冷的石板上，宛如囚笼裂缝中的刀光，冷得彻骨。
屋内，陆母端坐榻前，衣袍褴褛，鬓发散乱，面色虽憔悴，却自有一股难掩的端凝之气。
她出身庐江陆氏，曾是吴中名媛，昔日也曾执扇对诗，嫁入书香门第。
可此时，她不过是一位垂老妇人，被困在深宅死院，如鱼坠井底。
她身侧，小姑娘陆雪偎在怀中，年方十二，瘦弱如竹，脸上依稀能见几道红肿未褪的指痕。
她是陆逊的堂妹，自幼丧母，由陆母一手抚养成人，情逾骨血。
“婶婶……”陆雪低声唤了一句，嗓音细如蚊蚋，眼里还带着惊悸未散的泪痕。
陆母轻轻抚着她的发顶，语气低缓却坚定：“别怕，有我在。”
其实，她自己也害怕。
但她更怕，怕自己一旦软下气来，这孩子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如今的鲁肃府，已经不是昔日那个讲规矩、讲礼数的门庭。
自那日陆逊被擒后，府中便换了好几批家丁，这些人一个个身上带着草莽气息，眼神猥琐狠毒，显然并非正经家奴。
甚至每日送饭送水之人，也改换成了两个粗鄙泼皮。
黄昏时分，一名满脸麻斑的大汉踢门而入，手中拎着水壶，一双眼珠贼溜溜地在两女身上打量。
“哟，这就是陆康大将军的曾孙女？”大汉居高临下地看着陆雪，“啧啧，这皮肤还挺嫩的，我一巴掌下去，那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可惜了就是瘦了点……要是养在我们那边，早都生仨娃了。”
另一人低笑着接话：“啧，死了岂不可惜？不如偷偷藏起来，关在地窖里，养到十五六，来年娶回家做小。”
“傻子才娶呢，养肥点，一夜百金都有人抢着来。”
“哈哈哈……你瞧她怕得要死的样儿，啧，跟个小兔子似的……不如今晚我们哥俩先……呃，玩一回？”
“别急，主公说了，这俩得留着等陆逊的消息。反正也就这几天的事……嘿嘿，咱哥几个也不算白忙活。”
“切，那姓陆的，前年还拖家带口来投奔主公，说要鞠躬尽瘁，为东吴效命。结果倒好，刚入门就搞小动作，主公不削他都算仁义了。”
“我早就说，人读书读多了，就容易犯浑，真当主公好糊弄啊？他自己找死就算了，还拖累家里。”
“哈哈哈哈哈，他要是不犯浑，哪有咱们的好福气啊……”
语毕一阵冷笑，随即便听得水壶重重一砸，门外脚步渐远。
陆雪蜷缩在陆母怀中，小小的身体像是在寒冬中瑟缩的幼鸟，浑身止不住地发颤。
她脸色惨白，唇瓣也已无血色，泪水默默滚落，却倔强地不肯哭出声来。
“婶婶……我怕……”她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像是藏在嗓子里的一缕破碎呼吸。
陆母的手在她背上轻轻拍抚，可那掌心已微微发抖，指节发白。
她强自稳住身子，低声道：“莫哭。你兄长若还活着，他绝不会让你我如此屈辱地死去。”
语声坚定，却藏着一丝凄凉。
陆雪抬头，眼神迷茫：“可他们说哥哥得罪了鲁肃……婶婶，哥哥是不是做错了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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