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飞扬的战壕里，煤油灯在穿堂风中摇曳不定，将李云龙的影子扭曲地投在土墙上…………他握着搪瓷缸的手突然发僵，缸里浑浊的小米粥泼出大半，在粗布军装前襟晕开深色痕迹…………远处传来零星的枪炮声，混着朔风卷着沙砾打在掩蔽部木板上的噼啪声，更衬得此刻的寂静令人窒息…………
“你..你说是两个鬼子旅团？！“李云龙猛地站起身，头顶重重撞上横梁，震得悬着的马灯剧烈摇晃…………昏黄光影里，他瞪大的双眼布满血丝，布满老茧的手指死死攥住桌边，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着青白…………常年征战留下的刀疤在扭曲的面容上狰狞跳动，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这声质问惊飞了屋檐下的寒鸦，扑棱棱的振翅声刺破夜色…………确实，在整个晋西北都弥漫着“皇军不可战胜“的阴霾时，是他李云龙敢在独立团誓师大会上摔了酒碗，吼出“老子打的就是精锐“的豪言…………那些带着弹片伤痕的军功章，那些被他踹开指挥部大门夺来的三八大盖，都在诉说着这个汉子骨子里的血性…………可此刻，两个装备精良的鬼子旅团，这重量足以压弯任何钢铁般的脊梁…………
李云龙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坂田联队的凶相——去年那场遭遇战，三百多鬼子愣是追着中央军两个师狂奔三十里，刺刀上的血都没来得及擦净…………而如今，两个旅团，那是整整八千多武装到牙齿的豺狼！他甚至能想象到，那些戴着膏药旗的军靴如何践踏着黄土，掷弹筒的轰鸣如何撕裂天空…………
战壕外突然传来战马的嘶鸣，惊得李云龙浑身一颤…………张大彪掀开草帘走进来，军大衣肩头落满雪花，帽檐上的冰凌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他摘下冻得发僵的皮手套，放在煤油灯上烘烤，看也不看李云龙震惊的表情，只是平静地点头：“对！是两个旅团…………“
烤火的噼啪声中，张大彪又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情报，手指在地图上重重划过：“还不止这些…………坂垣师团新调来了飞行中队，二十多架零式战机，还有一个战车联队，三十多辆九七式坦克…………“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每一个字都砸在李云龙心上…………
李云龙只觉喉咙发紧，下意识摸向腰间的驳壳枪…………枪把上的缠绳已经磨得发亮，此刻却无法给他带来半分安全感…………他盯着张大彪平静的面容，突然觉得这张熟悉的脸变得陌生——那可是两个旅团加飞机坦克！这不是演习场上的沙盘推演，是实打实要拿战士们的血肉去填的绞肉机！
“旅长！“李云龙突然拍案而起，震得桌上的墨水瓶倾倒，黑色墨迹在作战地图上蜿蜒，宛如鲜血，“您是不是把咱独立团当金刚不坏之身了？白天飞机一炸，咱们连个藏身的地儿都没有！就算咱们有坦克，那铁疙瘩能打得到天上的鸟？“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雾霭…………
张大彪却不慌不忙地从帆布包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两个冻得硬邦邦的红薯…………他掰下一半递给李云龙，自己咬下一口，咀嚼声在寂静的掩蔽部格外清晰：“急什么？当年反围剿的时候，咱们连步枪都凑不齐，不也照样啃下了张辉瓒？“
李云龙看着手中的红薯，突然觉得这沉甸甸的分量比任何话语都有说服力…………可想到天上盘旋的敌机，他还是忍不住摇头：“不一样！那时候咱们能钻山沟，现在鬼子的飞机能把山头都犁平！“他猛地将红薯放在桌上，溅起的碎屑沾在地图上的标记点上…………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震得掩蔽部的土墙簌簌掉土…………张大彪起身走到门口，望着天际线处腾起的火光，突然轻笑出声：“谁说咱们没有飞机的？“
这句话像根钢针扎进李云龙耳中…………他原本还在来回踱步的脚步骤然僵住，机械般转过头，眼睛瞪得几乎要掉出来：“咱们...有飞机？！！“煤油灯的火苗突然窜高，映得他的表情既震惊又荒诞，仿佛听到了最不可思议的天方夜谭…………
张大彪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照片，照片上十几架银灰色战机整齐排列在跑道上，机翼下的红星格外醒目…………他指着照片，眼中闪过一丝自豪：“新组建的航空大队，刚从苏联受训回来…………不光有飞机，还有咱们自己的王牌飞行员…………“
李云龙一把抢过照片，手指摩挲着上面冰冷的金属机身，仿佛要确认这不是自己的幻觉…………记忆中，八路军战士们只能用步枪对空射击，看着战友被敌机炸得血肉横飞却无能为力…………而现在，居然有人告诉他，他们也有了能在天空翱翔的雄鹰？
“这咋可能...“李云龙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哭腔…………他突然想起上个月牺牲的柱子，那个总爱哼着信天游的神枪手，就是被敌机的机枪扫中倒在血泊里…………如果当时有这些飞机...
张大彪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军装传来：“明天拂晓，航空大队会准时出现在战场上空…………咱们的坦克部队也会从侧翼包抄，给鬼子来个瓮中捉鳖…………“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令人安心的威严…………
李云龙抬起头，看着张大彪坚定的眼神，突然觉得胸中涌起一股久违的热血…………他伸手抹了把脸，把照片揣进怀里，抓起桌上的搪瓷缸一饮而尽：“娘的！老子就说，咱八路军迟早要让小鬼子知道，谁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掩蔽部外，寒风依旧呼啸，但李云龙已经感觉不到刺骨的寒冷…………他握紧腰间的驳壳枪，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仿佛已经看到了战机划破长空，坦克轰鸣前进的壮丽画面…………这一次，他们不再是被动挨打的猎物，而是要让侵略者知道，人民的力量，足以改天换地…………
晋西北的寒风裹挟着沙砾，将独立团团部的土坯墙刮得簌簌作响…………李云龙蹲在门槛上，用刺刀削着老树根做成的烟斗，火星子溅落在他打着补丁的绑腿上…………远处传来闷雷般的炮声，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乱飞…………这熟悉的声响本该让他热血沸腾，可此刻却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他胸口发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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