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应天府的晨钟还未撞响第七声，紫禁城的琉璃瓦上已泛起熹微的金光。值夜的锦衣卫甲胄在月光下泛着冷芒，他们踏着青砖上凝结的露水，在宫墙下往来巡逻。奉天殿丹陛前，司设监的宦官们正踮着脚尖，用浸透桐油的棉布反复擦拭御座的鎏金龙纹，檀木与油脂混合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把东侧的螭纹烛台再往南移三寸！“司设监太监尖细的嗓音刺破寂静，他佝偻着背，手持黄铜卡尺仔细丈量，“陛下的御影须得落在云纹正中央！“年轻宦官们大气不敢出，在寒风中呵出的白雾很快消散，唯有手中的檀木尺与青砖碰撞的轻响，在空旷的殿宇间回荡。
与此同时，钦天监观星台的铜壶滴漏正精准运转，十二名司天监官员身着玄色道袍，围聚在浑天仪旁。监正李淳风的指尖抚过刻满二十八宿的青铜盘，突然顿住：“卯时三刻，紫微星耀，正是吉时！“他的声音在观星台穹顶下激起回响，一旁的书吏立刻挥毫，将时辰记录在洒金宣纸上，墨迹未干便被快马送往礼部。
卯时初刻，朱允熥身着玄色祭服，在三十六名金甲武士的簇拥下走出乾清宫。晨雾裹挟着松柏香扑面而来，他抬手轻嗅袖口龙涎香，目光扫过阶下肃立的文武百官。朱允炆垂首站在汉王朱棣身侧，苍白的指节攥得泛白，绣着金线的广袖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祭坛上，礼部尚书捧着玉册的手微微颤抖。当朱允熥接过青铜爵，将清酒泼洒在苍黄的土地上时，风突然卷着灰烬扑向众人。“天地昭昭，祖宗在上！“朱允熥的声音混着风声，惊起树梢栖息的寒鸦，“允熥承天命，继大统，必扬大明威德于四海！“话音未落，祭坛四周的三十六面黄龙旗突然猎猎作响，惊得一旁的太常寺卿险些打翻手中的祝文。
返回奉天殿的御道上，朱允熥的目光与台阶上的朱元璋相撞。太上皇身着赭色常服，倚在蟠龙金交椅中，左手摩挲着腰间的和田玉佩——那是马皇后的遗物。朱允熥注意到老人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笑意，却也捕捉到他眼底转瞬即逝的警惕。
当奉天殿的编钟撞响第九声，朱允熥终于踏上象征皇权的九十九级白玉阶。汉白玉栏杆上的蟠龙在朝阳下泛着银光，他刻意放缓脚步，让朝靴与台阶碰撞出沉稳的节奏。御座后方的十二扇缂丝屏风上，历代明君的画像在晨光中若隐若现，朱允熥伸手抚过御座扶手上的螭纹，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上承天意——“鸿胪寺卿王大人扯着公鸭嗓高喊，他的官帽上红宝石随着颤抖的声音微微晃动。阶下文武齐刷刷跪倒，蟒袍玉带在青砖上铺开一片锦绣。“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浪撞在金銮殿的藻井上，惊得梁间悬挂的铜铃叮当作响。
陈大力三步并作两步奔至御阶前，他胸前的“锦衣卫“铜牌在阳光下晃得刺眼。这个从龙武卒一路升迁的悍将，此刻却小心翼翼地躬身：“陛下，依祖制需行三劝让之礼，礼部已备好劝进表......““无需！“朱允熥猛地拍案，御案上的翡翠笔洗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朕乃孝康皇帝嫡子，正统所归！何须虚与委蛇？“
当追封太子朱标为孝康皇帝的诏书宣读完毕，奉天殿内响起潮水般的赞颂声。朱允炆望着兄长头顶的冕旒，突然想起幼时在东宫，父亲将他们兄弟搂在怀中讲《贞观政要》的场景。此刻兄长冕旒上的玉珠轻轻晃动，却将两人的面容隔成模糊的光影。
“请陛下定立国号！“礼部侍郎捧着烫金的黄册上前，册页间夹着二十三个备选年号。朱允熥展开御案上的舆图，指尖划过西域流沙、漠北雪原：“就叫天统！“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昔年大元铁骑纵横万里，朕要让大明疆域surpass成吉思汗！“
翰林院编修张明远突然出列，官服在穿堂风中猎猎作响：“陛下，如今天下初定，'天统'二字恐启刀兵......“话音未落，朱允熥抓起案上的镇纸掷出，青玉镇纸擦着张明远耳畔飞过，在丹陛上碎成齑粉：“迂腐！“他猛地起身，冕旒撞得叮当作响，“十三省不过大明一隅！朕要让日月所照，皆为汉土！“
朱元璋望着孙儿涨红的面孔，想起三十年前自己在应天城头挥剑的模样。当朱允熥提到“镇国神器“时，老人的瞳孔微微收缩——昨日在西山机场，他亲眼见到那铁鸟腾空而起，轰鸣声震得黄土簌簌落下。“这小子比朕还疯。“他摩挲着腰间玉佩，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或许真能让咱老朱家的版图，比大元更辽阔......“
朱允炆跪坐在丹陛一角，碎玉的寒光刺痛他的眼睛。他想起昨夜母亲托人送来的密信，信中墨迹未干：“勿争一时之长短，静待天时。“此刻兄长的冕旒垂落，遮住了那双与父亲相似的丹凤眼，朱允炆低头望着掌心的月牙痕，在心中默默念诵《道德经》：“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奉天殿外，鞭炮声突然炸响，硝烟混着檀香弥漫整个紫禁城。朱允熥扶着御座起身，晨光穿透薄雾，将他的身影投射在蟠龙柱上，宛如一尊金色的雕像。这一日，大明王朝正式迈入天统元年，而历史的车轮，正载着年轻帝王的野心，滚滚向前。
奉天殿内檀香氤氲，鎏金蟠龙柱在烛火下泛着幽光…………朱棣垂首跪在丹墀下，玄色蟒袍下的双拳死死攥住衣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余光扫过朱允熥头顶十二旒冕冠，那串随着动作轻晃的白玉珠，像极了悬在他心头的利刃…………身旁的朱允炆早已伏地不起，脊背在宽大的袍服下微微颤抖，与他此刻翻涌的内心如出一辙…………
“这皇位，本应是我们的机会......“朱棣喉间发出压抑的低吼，目光中闪过一丝怨毒…………昨夜，他在燕王府密室反复推演的谋算，此刻都化作泡影…………朱允熥登基的金册就摆在御案上，明黄缎面刺着金线，仿佛在无情嘲笑他的野心…………当朱允熥的冕旒在晨光中折射出冷芒时，朱棣突然想起幼时朱元璋握着他的手，在沙盘上推演兵法的场景，那时的父爱，此刻竟显得如此遥远…………
就在群臣高呼万岁之际，天际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仿佛天边滚过惊雷…………殿外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刺耳的声响…………朱棣猛地抬头，只见殿外的天空泛起诡异的光晕，几朵积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撕裂…………朱元璋的手指死死抠住龙椅扶手，关节发白——这声音，与昨日在西山机场听到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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