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连忙接着他的话说道：“到时候父皇好好训斥他一顿，看看他吃瘪…………”他的脸上也露出期待的神情…………
“没错…………”朱元璋哈哈一笑，笑声在武英殿前回荡…………朱棣也满脸的期盼，似乎已经看到了朱允熥吃瘪的样子…………
而此刻，朱允熥正在回宫的马车上，思考着两天后的校场检阅…………他深知，这场检阅不仅是对龙武旅的检验，更是向天下彰显自己统治权威的重要时刻…………他握紧了拳头，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场检阅成为大明王朝历史上的辉煌一页…………而朱元璋和朱棣，还在幻想着朱允熥受挫后前来请教的场景，殊不知，一场足以改变大明格局的军威展示即将上演…………
暮春的日光斜斜地洒在武英殿前的汉白玉阶上，朱元璋宽大的龙袍被微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斑驳的玉带…………他与朱棣正聊得兴起，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陛下驾到”，惊飞了檐角栖息的白鸽…………朱棣下意识后退半步，顺着朱元璋的目光望去，只见朱允熥头戴十二旒冕冠，玄色龙袍上金线绣就的五爪金龙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正沿着蜿蜒的丹陛拾级而上…………
“是朱允熥来了…………”朱元璋喉间滚动着低笑，枯瘦的手指摩挲着腰间玉带，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算计，“忍了这么久你终于来了吗？”他刻意提高声调，带着几分胜利者的得意，连鬓角的白发都似乎张扬起来…………
朱允熥的靴底刚踏上殿前广场的青砖，朱元璋便大步上前，紫铜色的脸涨得通红，粗粝的手指几乎戳到对方鼻尖：“咱早说过你把握不住…………现在尝到苦头了？军中之事，桩桩件件都关乎国运，容不得半分儿戏…………”他猛地转身，袍袖扫过石案上的兵书，“你可知咱从兵部剥离出五军都督府，分领天下卫所，究竟藏着多少心思？”
朱棣见状，连忙在旁附和：“父皇此举实乃千年未有之创举，儿臣思来想去，唯有秦皇汉武方能与之比肩…………”他躬身时，眼角余光偷偷瞥向朱允熥，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朱允熥抬手抹了把脸颊，指腹触到零星飞溅的唾沫，眉梢不易察觉地轻挑…………面对朱元璋气势汹汹的质问，他反而后退半步，抬手虚扶了一下冕旒，从容开口：“皇爷爷，五军都督府分权制衡之术，确有精妙之处…………”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朱元璋骤然放松的肩膀，话锋陡然一转，“但要说超越秦皇汉武，孙儿以为，还需斟酌…………”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惊得朱元璋后退半步，腰畔玉带撞在石栏上发出清脆声响…………他瞪圆双眼，胡须气得不住颤抖：“你…………”喉间的怒吼卡在半途，眼前这年轻人神色淡然，丝毫没有他预想中慌张求教的模样…………
朱允熥却仿若未觉，缓步走到石案旁，指尖划过摊开的《孙子兵法》，带起一阵细微的沙沙声：“就说卫所军制，世袭军户代代相承，看似稳定，实则隐患重重…………”他屈指叩击案面，“二十年后，那些生于安乐、长于妇人之手的子弟，如何能拉得开强弓、挥得动长刀？”
朱元璋张了张嘴，最终只发出一声冷哼…………朱允熥却并未停下，他转身望向天际盘旋的苍鹰，声音愈发低沉：“再说五军都督府，如今有皇爷爷震慑，自然相安无事…………可若遇上年幼帝王，或是权臣当道？”他猛地回头，目光如炬，“届时各方争权夺利，调兵文书在各部之间来回推诿，粮草押运被层层盘剥，前方将士等上十日半月，贻误战机时，谁来担这亡国之责？”
这番话字字如刀，直戳朱元璋心底最隐秘的担忧…………老皇帝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龙纹石栏，想起早年征战时粮草不济的惨状，喉结上下滚动…………就在他欲言又止之际，朱允熥突然轻笑一声，袖中甩出一卷泛黄的舆图…………
“孙儿并非空口无凭…………”舆图在石案上铺开，密密麻麻的红圈标注着天下卫所，“您看这北平卫所，十年间逃亡军户已占三成；再看云南，因粮饷拖欠，半数将士连甲胄都难以配齐…………如此下去，五十年后，大明军制必将分崩离析…………”
“胡说八道…………”朱元璋怒拍石案，震得舆图上的墨点簌簌跳动…………可他的目光扫过舆图上详实的数据，声音却不自觉地软了下去…………沉默良久，他突然抬头，苍老的眼底闪过一丝期待：“你......可有解决之法？”
话一出口，朱元璋便后悔了…………自己怎可在这小子面前示弱？他连忙补上一句：“别以为耍些嘴皮子就能蒙混过关，龙武旅的烂摊子，你真以为能轻易收拾？”
朱允熥却不慌不忙，指尖划过舆图上某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实不相瞒，孙儿已有对策…………”他抬手示意侍卫呈上木匣，掀开盒盖，露出精巧的铜制兵符模型，“龙武旅已摒弃世袭军户，改为募兵制，以粮饷为饵，招募青壮；又设参谋部，统筹调兵，文书往来皆用加密火漆，三日内必达…………”
朱元璋俯身细看，苍老的手指微微颤抖…………这些设计看似简单，却直击卫所制与五军都督府的要害…………他突然想起方才朱世成禀报时，对龙武旅的盛赞并非虚言…………
“吹牛…………”朱元璋强撑着冷笑，可声音里早已没了底气…………他望着朱允熥胸有成竹的模样，心底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个曾经被他轻视的孙儿，竟真的走出了一条前所未有的路…………
殿外的风卷起舆图边角，将君臣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这场意料之外的军制辩论，不仅揭开了大明军制的隐患，更让两代帝王的目光，第一次越过权力的沟壑，望向了更远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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