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点烛,魂导灯明盖过红烛泪,烛火吹熄,“点着吧”,声音传来,于是烛火再次点燃。
南门允儿右腿上前,拖着身子行礼,而朝向的对象自然是宁陵。
她禀报,说:
“魂环的颜色被掩盖了,魂环年限的配置是超年限的,身上有魂骨,超重量单位的骨量,领域技,在魂尊境完成了武魂体的洗练。按智慧魂环的延伸推测,至少一只十万年魂兽的灵魂在其灵海内。”
南门允儿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说这番话时的心是如何,是绞肉的痛还是分裂的河,一条静静的大河流淌,带着后劲的水去海,携沙带泥。
宁陵说知道了,她没有询问关于霍雨浩储存智慧魂环和制作智慧魂环的具体细节,首先这不是一会儿就能知道的,另外既然允儿没有说,那便是还未知晓。
她的案板上有三样东西:白虎公爵府所在地的军事用地图,其上画出了河流的走向和军民协防以及补给部署;霍云儿写给她的信,字丑的让人看了难受,却看了很多遍,字迹折射着一个人的许多东西,就连信纸的空白都诉说着未尽的话,只要认真看就能听见;还有一份准备给宝贝女婿或者说宝贝儿子的礼物,礼物盒是空的,宁陵在想把什么东西装进去,一块世所罕见足以配上未来天下第一人的魂骨,还是一张可以供养出五十万私军的地契。
宁陵突然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因为允儿竟然还没有退下去,因为允儿很聪明,所以知道退下的时机,以至于宁陵不需要额外说上一声。
想了想,宁陵略带嫌弃的把霍云儿写的信给丢开,细语说道:
“允儿,你的父亲南门问是为贯彻我的意而死的,有时我总能从你的身上见到你父亲的影子,但更多时候,我觉得你的父亲没有你的聪颖。你是宁天的青鸟,也是我的女儿,甚至比宁天更像我的女儿,无论是在美貌上还是聪慧上,尽管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我自认做到了一个母亲能做到的所有。”
“起初,你和巫风都是寄样在我的名下,我原是把你和风儿当成宁家的二小姐和三小姐来培养的,但武魂的传承性让你和风儿不约而同的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就像千百年前你们的祖辈,做出的选择一般。我欣慰又难过,当你和巫风决心为宁天的青鸟和红龙时,我仿佛见到了你父亲南门问和巫风的母亲巫刑作为我的青鸟和红龙的模样,那个时候我觉得我无所不能,天下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
一声叹息自宁陵的口中发出,她闭目,像是要藏起泪来。
“允儿,我问你,你最初为什么要把你的碧玉双翼,化作碧玉双刀。”
允儿屈膝回答:“因为青鸟不需要翅膀,而宁天需要刀锋。”
“那你现在是在向我撒娇吗?”宁陵话语并不凌厉,但却比允儿的碧玉刀还要劈山斩海,那是一个曾想造出巨轮航行海洋的女孩,卖掉船桨买来的炮火轰鸣。
而允儿低头叙述,如宁陵般追溯着过去诉说着一个故事作为开端:
“精神系的魂师肉身孱弱,肉身的成长系数甚至比辅助系魂师还要低,在赛台上与他交锋,败下的那次,我便知道,他是和我一般,要把自己铸成刀剑的,只是这柄刀剑由谁去执掌......”
“史莱克外院的宿舍内是配备了厕所的,不过因为舍友不让他在宿舍里拉屎,所以每天早课第一场结束后,某人手中攥着手纸,从三班飞奔而出越过二班和一班,跑去走廊尽头的厕所拉屎的身影雷打不动出现,每次跑动过后带起的风,都震得二班的窗户哗哗作响,二班有人算了一下这个速度,然后惊讶得出着急拉屎的辅助魂师,速度竟然比二环的敏攻魂师还快。”
允儿说着这一段的时候,语气是轻快的,像是在叙述一段好玩的事情。
至于好玩在哪,从室友不让他拉屎,到上完第一节课飞奔去厕所,都超好笑。
“后来二班就有人喊他如厕哥,不过不押韵,所以我不喜欢,然后就没人这么喊了。”
允儿诉说着一个窗台女孩的视角,不过视角中的男孩着急拉屎从来没有注意到窗边的是熟人,不过没注意到也是好事,这方便女孩后面潜伏调查起男孩的背景和家世,家世干净的跟孤儿一样,是那种给点喂点食物就愿意摇着尾巴跟着走的小狗狗,不过因为武魂,因为资质,即便诚恳的全部放在天平上,可以压重的筹码还是一览无余,这样能用来可以说服自己用利益考虑来做下选择的,还是比较困难的事情,因此只能放在十分玄学的本体武魂二次进化上。
宁陵轻轻呼出一口气:“允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以宗门和门派为形式的组织势力,基本都保留着原始的学徒制的生产关系,而与学徒制相伴衍生的,是以家族为集团的,并与之相伴的一套充斥着私刑和野蛮的家法,在魂师的家族中,家族制定的家法,比之国法要更加严苛并且更要执行遵守的,这也是家族凝聚力的一大来源,所有人接受着为家族牺牲奉献的规则,并由此产生出凝聚家族的荣誉感来。
九宝琉璃宗相较而言,家法很多都已经被废弃了,尤其是宁陵这一代,她更是直接把超多的繁文缛节也给一并丢进祠堂里,给宗门长老们指着鼻子骂大逆不道。
但,还是有一些保留了下来,虽然不是以强制性的执行留存,而是像一种规范性的道德谨言,例如“不尽心劳力者不得赏”,这一条的追溯,可以是原始的“背心离德者剥恩骨”。
宁陵突然用比较轻松的语气说道:“算了,允儿,我觉得你这些话跟雨浩说,他会很高兴的,毕竟,男孩子都比较吃一见钟情这种需要相当的自恋才能相信的事情不是嘛。”
但下一刻,宁陵脸色突变,甚至她直接将桌案上的东西一扫而空,在女儿面前,她第一次如此的失态。
只因在她的面前,允儿露出了她的左腿,此时那里已经被剥离了左腿骨。
允儿的这番做法,将原本并不急促的事件的矛盾,一下子催化到了顶点。
原本这样的矛盾,至少要等到二三十年后,才能因察觉到彼此理念的细微差别,而略微发酵,但此时因为允儿的做法,直接让整件事情都蒙上了一丝喋血的决然悲情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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