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阳谋,也是一直以来帝国得以存续的根本。绝世的强者亦有牵挂,而只要在这人世间,有牵挂就要守规矩,守规矩就要被拿捏。
礼部负责撰写任免文书的官员,在写凰侯萧萧的任免文书之时,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将那个“凰”字,写成了“荒”,一字之差,其中意味和恩荣天差地别。凰是皇者御风翱翔于九天之上,而荒则是亡者流逝于川中。
斗灵皇帝检阅封爵文书之时,看见那个“凰”被写作了“荒”,抬手又放下,陡然一笑,将文书掷回案桌上,检阅通过。
琵琶女李师师今年二十三岁,穿着斗灵宫廷内乐师专用的服装,女乐师的服装艳丽,作为乐姬和舞姬一样,充当背景板应当赏心悦目一些。不过因为抱的琵琶是古乐,所穿的衣裳古意典雅的素裳。作为乐姬中年纪年长的几位,她承担起照顾妹妹的职责,这些乐姬中大多和她流淌着一样的血脉,虽说追本溯源,不知是哪里的亲戚了,但都一样一视同仁,既然被她遇见了,那就是她的妹妹了。
她的武魂是琵琶,四环魂宗,每一个魂环都是没有任何杀伤性的辅助性的魂环,曾经在家族传承中的诸多序列里,不乏音波攻伐的序列,但她性子安静,不喜欢跟人争斗,于是便选择了最古老的辅助序列,走安神一脉。也托福于她的魂技没有攻击性,所以她没有被废掉修为,没有去到教坊司充当官妓,侍奉官员。而是入皇宫之内,当起了女乐师。
曾经年仅十一岁的她,便已是大魂师,第一魂环是四百年,第二魂环是七百年。但后来的两个千年魂环,都只是堪堪达到千年而已。潜力天赋便这样空耗了,李师师也不觉得有多可惜,比起死去的人,能够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比起外面为奴为婢,曾经礼乐世家的女子,做着折辱人的歌姬、乐姬,也要好上太多了。
“姐姐,我的手好疼啊。”一声童音让李师师放下正调试的琵琶,不是每一场宴会都要动用魂技的,有些时候为了安全,乐师一律都要用乐器进行演奏。
一群小萝卜头围了过来,李师师挨个将她们的手指头攥在手心里,然后朝着她们的手指头吹气,然后拿嘴唇一个一个的去亲,李师师的温润的嘴唇碰到她们的手指头,让她们一个个都咯咯的笑了起来。
李师师从抽屉内拿出药膏,小心翼翼的在每个小萝卜头的手指上,涂抹上一点点。
在宫廷之内,乐师是可以用赏银和月钱买一些药品的,价格虽然昂贵但效果很好。
李师师的月钱虽然比正常的乐师要少,但买治疗手指受伤的药膏是绰绰有余的了。
但她省吃俭用,为的是能够从管事承诺的,用钱换取自由身的机会。
如果只是李师师一个人,就能在二十五岁那年,攒够管事所说的银钱出宫,恢复自由了。
但李师师实在是放心不下这帮小萝卜头们,等到这群小萝卜头能出庭演奏,争得月钱之后,得等她们十六岁吧。若是她走后,这帮小萝卜头们受欺负了怎么办,想到这李师师心都要碎了。
李师师想去太医院找熟人再拿一点药膏,如果运气好能避开生人,便能少受一点调笑,但这时一群身穿白羽服饰,腰佩光明刀的侍卫闯了进来。
他们每个人身上所穿的甲胄,都雕琢了天鹅纹路,是斗灵皇帝的禁卫军。
李师师将小萝卜头们护在身后,她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了,如果要杀她的话,应该不用这么大的阵仗才对。
“李小姐,不用紧张,我们是来为您主持公道的。”穿着白玉服饰的天羽司人,此时笑得像一只白切鸡。
李师师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别人喊自己小姐了,她都快忘了,自己曾经是世家出身的尊贵身份了。
至于主持公道?她没什么要被主持的公道了,如果能把妹妹们早一点带出宫,让她们嫁一个好人家,就是对她最好的公道了。
一个大肚肥肠的管事被人像条死狗一样的拖了进来,李师师认得他,他就是承诺过只要给他足够的钱,就能帮助自己出宫的管事。
“李小姐有所不知,这个管事为了贪墨你那每月的例钱,编造出了一套说辞,其实你每月例钱有一大半都被这个管事给吃掉了,没有发放给你。”白羽服饰的天羽司人说道,然后脚狠狠踹向那个管事的大肚子,让他痛苦哀嚎:“李小姐,李奶奶,我错了,我不是人,我贪钱骗你我不是人啊。”
李师师不忍道:“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天羽司人将这个胖管事踢翻个面来,这才停脚道:“这是李小姐仁慈,饶你一条猪命,还不快去谢谢李小姐。”
胖管事千恩万谢的朝着李师师叩首行礼,谢她的大恩大德。
李师师看着往日有些趾高气昂的管事,如今这般卑微,心中没有什么畅快,反倒觉得凶神恶煞的天羽司人更加可怕。
胖管事小毛病不少,却没有缺大德。李师师觉得,就算胖管事克扣自己月钱了,也不能被打成这样,若是用力再大一点,胆囊破裂,人就被活活打死了。
李师师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天羽司人却缄口不言,不对她具体说明,只是恭贺她是有福之人,日子很快就要天翻地覆般的改变了。
为首的那位天羽司人朝着李师师露出白牙,拱手道:“李小姐,我是刘想,这差事是我操手着办的。若是办的好的话,还请您到时候为我多说点好话,若是不好,你给我打一顿出出气,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那我罪过可就大了。”
李师师什么都不清楚,只知道自己似乎又要被人带到其他地方去了。
她身后的小萝卜头们紧紧抱住她,害怕自己的姐姐被抢走。
这时胖管事拼命的爬过来,向李师师磕头作揖,并高喊李小姐救命。
李师师阻止了要把胖管事拖走的刘想,虽然不清楚状况,但似乎她的话,这位叫刘想的天羽司人会听,并且照办。
“李小姐,李奶奶,你把我给带上吧。出了这档子事,我活不下去了呀,就算活着也跟死了没什么区别啊,那还不如死了呢......”
李师师察觉胖管事似乎是知道些什么,但胖管事却不敢说下去,只是不断的磕头作揖,求李师师救她一命。
“刘统领,我想带上我的妹妹们,还有这个管事一起走可以吗?”李师师试探的问道,从来她都是逆来顺受的,但今天似乎不太一样。
“承蒙李小姐抬举,我还不是统领呢。既然李小姐发话了,那么我自然是要照办了。”
路上,马车内,李师师抱着李小丫,所有妹妹里面,唯有这一个,她确定肯定和她有血缘关系。
李小丫好奇的摸着马车内名贵的装饰,李师师对其中的明明道道只能记得大概,但也足够回答李小丫的问题,让李小丫惊呼姐姐好厉害。
负责驾车的是胖管事,如今他应该叫李管事了,他说从今姓什么不重要,从今往后,他就是李小姐的家奴了,李小姐让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
自找到李师师这个主心骨后,李管事就变得厉害了起来,为展现效忠李师师的表现,竟然显得一点都不怕曾经把他肚子当皮球踩的禁军刘想,主动抢过这个驾车的活计来。
“李管事,现在没外人,你能跟我透个底,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李师师拉开马车帘门,悄悄向李管家问询道。
“小姐,这事我知道也不多。总之,李家要重振了。”李管家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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