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命都是自己选的,拦不住。”
春喜自然知道这个理儿。
然而不能释怀罢了。
他与质子殿下少时相识,为他忘了故土的仇恨,还肯为他逃离身受数十刀锋。年少时不自意何情分,临到他恍然所觉时,已然陌路。
与之同路的人自始至终同路,不曾殊途。
倒也没什么不忿,只是想这二人吃尽了苦头,老天爷手掌密不透风,指头缝里也该漏下来几道命运的缺口。
春喜是这样想的,但眼见着风烛残年的齐监正,却也奢望他们再来见他一面。
千里迢迢啊,怎能说见到就见到呢?
听从齐行之的心愿,王楚溪下令释放朱家罪责稍轻的人,命贾适严查真相,而宫中焚烧的宫殿也不再修筑宫室。
人皆道女帝不肯劳民伤财修筑宫殿,仁善爱民。
同时,齐监正病重的消息天都朝堂人尽皆知。
裴谦和卢寂不在天都,便无人再向北阳关传送天都的消息,王楚溪可是巴不得北地来人。
她当着景珏的面伤春悲秋道:“温太师故去近十载,去时身边无一亲眷,晏爱卿就不在身边,齐监正这儿更是茕茕孤苦,孑然一人,唉!”
“末将与泽芳、溯沉都与齐监正有师徒之情,陛下可诏他们归都,见监正最后一面。”
“珏弟若不嫌繁累,请你修书一封给瑶瑶,告知天都事宜,归与不归,由他们自己决断。”
景珏听命,迟疑地开口问道:“楚清归天都,陛下有何打算?”
“没什么打算,不然,给他正名,为他封王,请长公主出府?”
王楚溪似笑非笑,“珏弟把孤当成什么人了,他是孤在这世上血脉相连的亲人,恰如你与瑶瑶一般,孤不至于心狠手辣到要他的性命。”
景珏心下稍安,当即修书给北地。
天都养的雪衣飞奴飞不到那样寒冷北地,驿站快马加鞭送到北地时,还是迎来了落雪。
天地洁白,万物始霜。
虽有瑞雪兆丰年之说,但北地大雪一向不是什么祥瑞之兆。
景瑶展信,便知这不是写给她的。
一出帐,单月戟上凝一层霜,她疾步到晏昭帐中与他商议此事,却见那朔北的大君像在自家一样正于红泥火炉上醅酒煮茶。
闻着还是塞上白和武陵春,景瑶顾不得信上的伤心事,反而有所感。
……呃,大君这个德行,丝毫没有身在他营的觉悟,朔北搞不好真的不堪一击。
“景将军正好,帮忙想个办法。”
“什么办法?”
“南北通商三年,诸多事宜步入正轨,也该放我阿昭哥走了罢。”
景瑶几乎要冷笑出声,大君未尽职责,他还有脸来拐南梁的肱骨之臣?
晏昭轻呵道:“不可胡言!”
虽是呵斥,但言语间却不是那个意思,反有几分溺爱,毕竟这个阿木尔和三年前那个阴鸷沉稳的大君真是判若两人。
景瑶却不得不打破他们恣意妄想的来日。
“齐监正已如风中之烛,天都来信,恐越不过冬日了。”景瑶将信递给晏昭,说:“我二哥的来信,陛下赦免朱家罪过,有意为关清正名,他身份有异,这一趟,于情于理,得回去。”
晏昭垂眸看信,良久才道:“着人备马,关清得回去,齐监正是阿公好友,于我亦有半师之恩,我也得回去。”
景瑶:“那我也……”
阿木尔打断她,“你不能走,北阳关须得你压阵,我去天都。”
晏昭皱眉怒道:“那是南梁都城,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那是我师父。”
晏昭怔了怔,低声道:“是萧回萧吟别的师父,不是大君阿木尔的师父。”
阿木尔默然,久之后开口道:“我会藏好身份,不会让人发现。”
“天都不似北阳关,到处都是眼睛,女帝也绝非蠢人,怎会看不穿你的身份?”
“就算看穿身份,她也不会将我怎么样。”
阿木尔成竹在胸,“南北和洽来之不易,盟约在先,谁先动手,必为百姓唾弃。何况,朔北已有朝格图,杀了我这个大君对她也没有好处。”
“一路南下艰险,就你与关清两个人我不放心。”
闻言景瑶也劝道:“陛下应当也想不出朔北大君是个疯癫的狂士,当真敢直入天都,让他陪你们去吧。”
晏昭无奈答应,与他约法三章,无论何时何地事出何缘由,都要以他自己为先,决不可暴露身份。
阿木尔乐呵呵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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