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比武
朔北践踏秦幽两州百姓,边境无一统帅,靠幽州太守苦苦撑着。
圣后娘娘擢选朝中武将,还是将目光放在了景家人身上,惹来一众朝臣不服。
“景家男丁只剩了长于天都的景二公子,他从未上过战场,未听闻其兵法军事出众,不可当此大任!”
“那众臣可有人选?”
王楚溪余光扫过一众神色各异的朝臣,意外于他们此刻的沉默。
“少帝未立,圣后摄政,军中无大将,百姓不聊生,南梁内忧外患。与朔北割让五座城池,实为韬光养晦,休养生息,娘娘怎能为争一时之气,陷百姓于流离战火!”
南梁千疮百痍,主和派大行其道,说辞翻来覆去仍是这几句。
积贫积弱是真的,但朔北经去岁一战,亦贫亦弱。
两个厮杀了千百年的国度,谁敢说就一定会败。
“本宫听闻景氏良殊,可为将才,众位大臣若是对其能有疑,本宫可行武举科考。”
王楚溪至今没有什么严明政令,对手底下的人多是商量着来的怀柔之策。她瞧着底下那群人惊疑不定,拊掌道:“行伍行军,将帅依仗军功擢迁,景良殊亦不为特例,若是能通过武举选拔赴往边关,一样要按军功来。”
众臣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明白圣后是什么意思。
景家二公子最大的特权就是他景家人的身份,依着军功来,他这身份毫无裨益,加之其不通行军作战,怕是一经沙场难回还。
再多一个景家人死在沙场上,圣后声名愈下,南梁求和,正好能解决了这牝鸡司晨的女人,倒没什么坏处。
至于武试选拔,虽不知景二公子实力如何,应当不值得大费周章,不过能杀一杀王楚溪的威风,还是值得一做的。
不等旨意下达,朝中已知此次还是要景家人出力,无人问余下的兄妹二人可否愿意。
无论是为公为私,总之,他们和王楚溪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景家府邸,枯梅生绿芽,兄妹俩依偎着坐在阶前看老树昏鸦。
外头风言风语人人自危,景珏眼睫轻颤,想那景氏良殊是他,明日行武举比试的人也只能是他。
晏泽芳没能劝他们远离是非地,到底是无可奈何,他们都进来了此局中。
“瑶瑶,二哥对不住你。”
景瑶摇头笑道:“亲人之间不用说这些的,二哥没有哪里对不住我。”
若非他长于天都,也当能挑起景家门户;若非他于殿前呈剑杀君主,兴许他们也还有别的路可走;若是他有几分本事,此去也未必是必死之局。
景珏在风中哑着嗓音,风声似呜咽,他未发一言。
“二哥,你不恨吗?”
景瑶低声问他,“父亲和大哥为国捐躯,身后名应当彪炳史册,笔墨汗青,如今连正名都像儿戏一般。没有追封和悼念,父兄守护的国与民随随便便因为几句话就咒骂和赞颂他们,如今却还要你我站出来,拿命去守护、去抚慰那些不甘与躁动的军民,怎么能不恨呢?”
“可父亲和兄长没有后悔,他们应当是没有后悔的,所以应该也不会恨。”
他们是大英雄,岂因区区怨与冤就悔恨于为国为民。
他们不会悔恨,景珏也不会悔恨。
晓风残月夜,景珏自觉愧对于同胞妹妹,生了一腔的孤勇,却是去赴一场归途寥寥的盛宴了。
景珏持剑立于宫阙前搭建的比武台上,能容纳千人的比武台,白衣遗世独立,没有半分鲜衣穿街的纨绔模样。
似乎他真的见过杀气如虹的战场,还是说,景家人的血脉里流淌着的就是这样浓烈的残酷呢?
王楚溪力排众议推了景良殊,又要他叫众人心服口服,那考校这回事,就不能她来定。
行军之策,不单看武力,将帅有方,排兵布阵,指挥得当,也有那一夫当关者。
今次有意下他的威风,自然少不了人多势众,以数压阵。
景珏有命活着,可伤成什么样,怎么去幽州战场,就不好说了。
台下不屑的人很多,当他这般迎风而立姿态是在装腔作势。
南梁的大旗在风中呼啸着,冷雨砸进尘埃,四散的霰尘崩裂一方世界。
景珏遥立,他从学宫学来的剑法,父兄教给他的剑法,与人比试中的剑法。
观战者不知凡几,他们或仰面或低眉,对他并无怜悯。
那高高在上的圣后娘娘更是如此。景珏其实很早就不抱希望了,少年慕艾,他爱慕之人早不会再垂眸看他。
便是偶有星星点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也难掩那双眸中的野心和欲望。
他在此厮杀,他手臂上有血色渗出,他长剑染血,她低眉,或慈悲或痛惜,都不是因他受伤或惨败,而是,他是她推举的人。
败了,对那群本就不服她的朝臣而言,又多了一个攻讦的理由。
景珏苦笑着,麻木挥舞着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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