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妃的眼线喜好给她出争宠的主意,皇帝的眼线喜好猜她的心思,王楚溪乐得中燕妃的计,也乐得在昌平帝面前掩饰她的才能。
有张有弛,毕竟比心胸狭窄的皇帝更聪明是件极其危险的事。
“燕录是燕妃的亲哥哥,他枉死街市,陛下要是当真心疼燕妃,早该叫限期刑部彻查此案,可陛下没有,是什么意思呢?”
“小人驭愚,施以诺也。希望我们的燕妃娘娘不是天真到相信君主恩宠的人。”
宫人低眉敛目不敢作声。
燕妃宫中,外人眼中正在悉心照料宠妃的帝王坐在床前,温情地抚着燕妃的脸颊。
“正如景琛之死,朕不曾治燕录和爱妃的罪,爱妃兄长之死,朕也就不能治景家兄妹的罪。”
燕妃苍白的脸上目光凝滞,眸光闪烁动摇,胆怯不已,她欲要辩解,可昌平帝像是什么都知道一样,显得她是个跳梁小丑。
“朕任燕录做运粮官补给边关军需,他足足贪走五成,这五成,爱妃可得寻回来,不然来日百姓知晓大皇子为储君,有个如此大逆不道的母舅,恐他失民心难承大统啊!”
燕妃咬紧银牙,温驯回道:“是。”
景家兄妹却多少有些郁郁寡欢。
景瑶心中有结,死者已矣,不能给她答案,她没办法求证是不是因为她,才叫燕妃娘娘心生嫉恨害了父兄,如何能不愧疚?
而景珏半是后悔一时冲动私杀燕录,再无法为兄长挽回声名,威盛昭彰;半是后悔没能早一点杀了燕录,叫妹妹听到了诛心的话。
兄妹俩各自有忧虑,忘了管外头燕录的死到底有没有人追查,直到一位意外的客人登门。
客人风尘仆仆,走了很远的路,已经是初夏,他仍穿着老旧的春衫,行囊里放了裘衣,从一个寒冷的地方回来。
“见笑。其实早该来给令尊令兄上炷香,奈何南下的路要避开官府重镇,所以直到现在才抵达天都。”
依然是青松君子,尘满面,多了些沧桑,瘦了许多。
“晏泽芳,你回来了?”
景珏瞪大了眼睛,欣喜与愁苦交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晏昭见他兄妹二人眉宇间有阴郁神色,心下轻叹就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逝者已矣,节哀顺变。至于燕录的死,二位倒也不必过分纠结,帝王之术而已。”
景瑶咬唇,“他死之前说是燕妃娘娘害怕我母族太盛进宫争宠才要害死我大哥的。”
晏昭一愣,没听说还有这茬。
“说不通。”晏昭思索片刻,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
“景大帅和景少帅健在,昌平帝忌惮,不会喜爱你,反而是他们离世后,出于愧疚才要补偿你,这说不通。”
景瑶心下稍放松,急问道:“那他为什么这么说?”
“我听闻君主放着诸多良才不用,非要用燕录做运粮官,想必就是打着用小人办事好推脱干净的念头。”
晏昭未曾亲眼得见,凭他所知,只能是昌平帝借燕妃之心,用燕录这把刀达成目的。
来日若还用得上景家和灼墨军,借为景琛正名之事,既能除掉真小人燕录,还能借此为他萧氏皇族扬名,俘获民心。
晏昭骨子里到底记得君臣之纲,没敢如此揣摩昌平帝。
到底他是读过《驭人经》的人,驭奸人,罪隐不发,罪昭必惩。
君主可选择奸人的罪是隐还是昭,处处得意,步步筹谋。可用奸佞太顺手的君主,眼睛里就看不到忠义之士了。
晏昭轻声说了句,“你们可还记得王皇后的外祖家,无非是往事重现而已。”
是了,景瑶唇角牵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楚家荣极一时,短短几年后嗣凋零,再无烜赫。
这世上三流的戏子才是戏子,二流的戏子是商人政客,一流戏子端居明堂之上,御下有方,风雪不沾身。
景瑶半迷半开悟,算是明白了王楚溪给她递的信上写的“日光之下,并无新事”是何意了。
“楚家……没有人了吧?”
晏昭心想,可不好说。
这也是他来找景家兄妹的原因,他颔首正色道:“稍后我要去投案自首,时间不多,我此来是有两件事,一则是为景大帅和景少帅上香,另一则算是一点鄙陋的见解。”
“二位,天都已非久安之地。”
景瑶和景珏相视一眼,不解其意。
“晏泽芳,你阿公和关溯沉,还有说书的,好多人,他们都还在天都,瞧你这模样也是刚回来,你知道了什么?怎么不与他们说,反而来劝我们兄妹?”
晏昭苦笑,他从北地一路到天都,途径各地打听到的一切堪堪让他明了他昔年一直不曾明悟的事。
“因为其他人都已在局中,且无法抽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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