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尔心里有点高兴,这个人和他年纪差不多,竟然懂草原的话,虽然说的不太对,但看起来是个很和善的人。
“就是水边开满了海棠的那里?”他满目喜意问道。
“对对对,想不到你个小蛮子竟然还知道海棠,漂亮吧,来不来?”
阿木尔犹豫地看向护卫他而来的武士,他们仍然和宫闱守卫对峙,相持不下,顾不上他。
季无尘眉心微蹙,看得出来这位小殿下不受那钦大君的宠爱重视,否则侍卫不会如此怠慢于他。
可惜,南梁派往金帐的宗室子弟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物,这两人都会是牺牲品。
季无尘没有多少怜悯给他。
“将军,贵国的皇帝可曾说过要见我?”
没有。
早便料到那钦王不会派什么至关重要的人到南梁,玄武军到城外迎三里,将质子接入宫中,等哪日想起来了另行安排。
季无尘斟酌二三,换了个说辞。
“陛下知殿下今日抵京,本欲在宫中设宴接风,奈何近日政务繁忙,特命本统领前来迎接,殿下勿怪。”
文绉绉的,阿木尔将将理解,不知该如何回答,乖巧地点点头,反正懂了南梁皇帝不见他。
“季将军,交代完事情了,蛮人殿下能跟我们一起去看画舫了吗?”
季无尘警告他们,“不要惹出事端来。”
三月春还寒,栖凰河上还没有摸鱼撒网的少年,倒是有鸭子先知水暖,成群结队从岸边小渚的窝边下水。
时不时有打架的,白色的羽毛扑棱着落在水面上。
阿木尔本来是来坐画舫看花的,不知怎么的,河边的人有点多,他和那群说带他来玩的少年走散了。
天都城很大,街巷之间很像,他们草原上迷了路的小羊羔都知道,要在原地等着牧羊人,他不敢乱走,希望他们没有忘了他。
河边的草窝有种家禽的粪臭味,灰白的鸭子摇摇晃晃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一群走得歪歪斜斜的小黄鸭。
很柔软很柔软,和小羊不一样的柔软。
草原上也有也会有野鸭飞过来,呼伦池倒影斜阳的时候,孤鹜齐飞向落日,变成很小很小的黑点,不知道宿在哪颗星辰之下。
跟在灰鸭最后的幼崽太弱小了,走了没几步栽了个跟头,阿木尔会心一笑,蹲下来打算用手将它捧起来。
“不用帮它,它自己会跟上。”
河边养鸭的农户背着斗笠看了他一眼,旋即又像是瞧见什么坏东西一般嫌弃地移开眼。
阿木尔识趣便不再跟了,晃着身体走不稳当的小鸭子一个一个下到水里,衔着水面的食物。
燕子低掠过水面,风声停了,还是没有人来接他。
模样秀气的瘦弱少年坐在水边,路过的人本要关切几句,见到他的短打胡衣装束打扮后个个都嫌恶走远了。
等到晚霞映在栖凰河上的时候,他的肚子饿了,昏沉沉地躺在草窝里,察觉到两片阴影在靠近他。
阿木尔茫然睁眼,眼前两名彪体大汉狞笑着,手缩在袖口中遮掩了一抹冷铁寒光。
“小子,老实点,身上有什么值钱的都给大爷交出来!”
阿木尔眨了眨眼,没有动。
“敢藏私,大爷要了你的小命!”
阿木尔抿紧了双唇,星辰一样的眼中依然清澈,没有丝毫害怕。
他这般作态激怒了两个大汉,其中一个上手像拎狗崽一样拎着他的后颈,手中匕首架在他脖子上。
阿木尔还是一副愚蠢天真的神情,左耳上坠着兽牙和鹰羽的耳坠子晃了晃。
大汉搁在他脖子上的匕首稍稍用力,划出了一丝血线,有一点疼,伤口很浅,像长着尖刺的树枝划过。
“我头发上的红色珠子是阿妈捡来的草珠子,这个不纸钱,耳环是银子,衣服上的毛皮是狐貍毛,这两样应该能换些钱。”
“可是雇你们来的人,一定看不上这点小钱。”
两名大汉对视一眼,将他摔在草上,向不远处慢慢露出真面容的几人弯腰作揖行礼。
“二公子,属下有负所托。”
阿木尔撑着手掌卧起来向后看,看到了那几位说要带他去坐画舫的少年。
不意外,但有一点点难过。
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但他是来做质子的,所以要忍受这些。
阿木尔安慰自己,草原上的人恐怕也会欺负到那里的人,这算是两两相抵了。
那被唤作二公子的红衣少年气势汹汹走来,质问道:“区区蛮子,怎么能猜到的?”
“因为你们这里的人厌恶我。”
他才来了一日,无论是路过的阿姐阿兄还是赶鸭子的人,撑船的阿公,都会看他一眼,再厌恶地别开脸。
草原上的狼群是一起移动的,盯上羊群的时候,连风里都带着腥气,羊群聚在一起躁动,但也不会四处逃窜。厌恶他的人们固然厌恶他,却都在注视着他,众目睽睽之下,抢劫和盗窃的贼人不会选择他这么明显的目标。
恼羞成怒的世家二公子走到他跟前,蛮人殿下刚刚站起来拍拍衣服准备走,猝不及防被他一把推到了河里。
“呸,你算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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