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她的手,手指微颤掌心冰凉:“爸爸他——不太好。”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那是黄启山啊,那可是商业巨擘、叱咤风云的黄启山啊。
闻兮有一瞬间的怔忡,姐夫才六十九,在全球富商里妥妥算年轻人,怎么就忽然病成这样。
黄嘉南这才发现陈予安也在屋内,匆匆点个头就当打招呼。
然后低头和闻兮说:“我爸爸要见你。”
闻兮瞳孔地震:“见我?!姐夫真的要见我?”
她还是想不出来为什么巨擘居然在这种时候要见她。
他甚至连陈予安都还没见。
见她惶恐,黄嘉南拍拍她的手背,像是给她力量:“别怕,我跟我爸说了我们的事情,他知道你就在这里等着,应该就是想见见你。”
闻兮轻松不起来,她没有告诉黄嘉南,在他们来之前,黄启山可是通过姐姐、点名要见她的。
人都到这里了,临门一脚,不去也得去。
她深吸一口气,开门走向主卧。
穿过一条长长的花园走廊,佣人领她上楼、走到一间卧室前便离开。
她有些忐忑地敲了敲门,门内很快传来一个略虚弱的声音:“请进。”
门虚掩着,她小心翼翼地推开,巨大的主卧里看上去空无一人,只有一张巨大的病床,屋内摆满了许多哔哔作响的仪器。
闻兮看了一圈,那个声音又响起来:“阿闻,在这里。”
她循声望去,这才发现了坐在窗边轮椅上的黄启山。
她慢慢走过去,由远及近地观察他,这才清楚地意识到,才短短几年的时间,这位巨擘就从神采奕奕被病魔折磨到奄奄一息。
眼前的黄启山形容枯槁,身形佝偻,眼眶凹陷,俨然一副将死的模样。他手背上打着点滴的吊针青筋凸起,只剩一把骨头,原本浓密的头发也所剩无几,露出的头皮上布满了老人斑。
闻兮甚至有些疑惑,记忆中的中他分明很高大威严,怎么可能会是眼前这样瘦小的老头子?身上一股难以言说的老人味,是死神的味道。
震惊中,老人擡起头,笑容有些吃力:“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模样,真是失礼了。面对死亡的时候,大家都是平等的。”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他观察,实在太没礼貌。
她羞红了脸:“没有没有!是我不好——”
“退后一点。”他忽然打断他。
闻兮微怔,不明白往哪儿退。
黄启山对她招了招手:“过来推我一下。”
她立刻答应,根据他的要求把他往后推了推,还特意用窗帘遮住了大半。
闻兮有些不解:“姐、姐夫,我们这是在干什么?”
他神情高深莫测,擡起食指放在嘴唇上:“嘘,看戏。”
看戏?看什么戏?
闻兮还是不懂。
从他们这个位置,勉强能看到一楼大半个花园,除了巨大的遮阳伞,就是树——
等下,遮阳伞下有人。
那人正好穿着绿色的裙子,和草坪的颜色有些像,所以她没第一时间分辨出来。
她定睛一看,那不是姐姐吗?
正疑惑,花园的另一角又有人来。
闻兮转过视线,等看清来人,瞬间就变了脸色——
是佣人领着岑嘉兆,正走向姐姐坐的地方。
她有些心慌,一切来得太快,她根本不及反应、也根本不可能去阻止。
惶然地低头看向黄启山——
他嘴角挂着冷笑,俯视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瞧他的神情,闻兮瞬间明白,这场注定不可能愉快的见面就是他策划的。
他冷冰冰地说:“我亲生的儿子,我六年不准他回家,你说,我妻子见到他,会是什么反应?”
闻兮哪里还说得出话?
她只觉得阵阵寒气从后脊梁冒出来,后脖颈一片冷汗。
这个老人,这个看上去毫无攻击性的可怜老人,他什么都知道。
毫无预备的二人撞个正着,岑嘉兆头也不回地走开,许莱兮不顾一切地追过去,不顾还有佣人在场,许莱兮便拉拉扯扯、神情也是越说越激动。岑嘉兆满脸厌烦不耐,甚至将她狠狠推开才能脱身。
不少人听到争吵声都围观了过去,闻兮手心都是冷汗,刚看了这出戏,她如坠冰窖。
偷偷观察黄启山——似是失望、似是讥笑,甚至好像有晶莹的光在闪烁。
闻兮以为自己眼花,他这是,哭了吗?
再仔细一瞧,哪有泪光?
他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最后竟然笑出了声:“我这半截身子埋土的糟老头子是不是很可笑?”
高高在上的黄启山看完了戏,似乎很失望地摇了摇头,便指示闻兮将他推进屋,还关上了阳台的门。
闻兮大气不敢出,只觉得害怕,这大宅子里的人,好像都疯了一样。
“不,没有……”
他摇摇头,眼神渐渐冷了,像沁着冰霜:“我自欺欺人这么多年,以为能捂热她的心。我一向自负,临死了却想赌一把。”
“姐夫,夫妻之间,不该互相试探的。”
他的眼神如冰川一般冷酷决绝,不知在想什么:“哦?不该试探我也试探过了。”
正彷徨,他如鹰隼般的犀利眼神蓦地转向她:“阿闻,我两个儿子,他们俩,你到底喜欢哪一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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