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欢揉了揉太阳穴，指尖还残留着档案室灰尘的涩感。桌上摊开的材料显示：
三年来，东吴港务集团通过五家壳公司，向境外转移资金超过十七亿元。
而所有这些公司的法人代表，都与罗志恒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书记，张小燕的医疗记录拿到了。"程亮推门而入，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色，"省立医院副院长亲自送来的。"
吴欢翻开病历，目光停留在"神经毒素中毒"的诊断结论上。张小燕三个月前在检测青州港水样时突发昏迷，官方通报称误触实验药剂，但血液检测报告最后一页的备注栏里，有人用铅笔写了一行小字："-含量超致死量300%"
"氰化物。"
吴欢的钢笔尖戳破了纸张，"这是谋杀。"
程亮递过另一份文件："更奇怪的是，张小燕出事前一周，曾向省纪委寄过举报信，但信被人截留了。"他指着信访室的签收记录，"值班员第二天就调去了政协。"
窗外，东吴江上的货轮拉响汽笛。吴欢走到窗前，晨雾中的城市轮廓渐渐清晰。
三个月来，他表面在查自来水异味事件，实则暗中追查张小燕中毒案的真相。这条线索像蛛丝，渐渐织成一张大网——青州港沉箱事故、水样重金属超标、港务集团改制...每个节点都指向罗志恒分管的那摊工作。
"查查这个副院长。"吴欢合上病历，"为什么突然配合我们？"
程亮压低声音："他是赵厅长的人。"
吴欢眉头一跳。公安厅长赵立春近来的态度很微妙，既在常委会上支持林小明，又暗中给他递送关键材料。这种两面性，要么是骑墙观望，要么...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是条加密短信："今日常委会将讨论东吴市委书记人选。——老潘"
吴欢的钢笔在指尖转了一圈。省委这个时候抛出人事议题，时机耐人寻味。他快速回复："材料已备齐，随时可以行动。"
"备车去省委。"吴欢抓起外套，"今天要唱大戏了。"
省委会议室的水晶吊灯将每个人的表情照得纤毫毕现。
吴欢坐在椭圆形会议桌末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加密U盘的金属边缘。投影屏幕上的照片定格在杨书记举着"白鲸不是鱼"纸条的瞬间，泛黄的影像像一把刀，剖开了二十年的谎言。
"根据现有证据，青州港工程实际是打捞苏联941型核潜艇的掩护行动。"吴欢点击遥控器，屏幕切换到一张模糊的潜艇图纸，"张小燕教授复原的图纸显示，该潜艇携带了特殊舱室。"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省委副书记潘莉的钢笔在记事本上戳出一个黑洞，墨水晕染开来像一朵狰狞的花。
"放射性物质呢？"中纪委的郑国明声音沙哑。
吴欢调出一份泛黄的采购单："92年港务局秘密采购的铅封容器，规格与核原料运输标准完全吻合。签字人是——"
"罗志恒。"潘莉突然接话，她的指甲掐进了掌心，"但他已经在监狱自杀了。"
吴欢与程亮交换了一个眼神。程亮立即将一份新解密文件推到会议桌中央："罗志恒的弟弟罗振海，曾在苏联留学期间参与过太平洋舰队机密项目。我们刚确认，香港绑架周永川的金丝眼镜就是他。"
投影屏切换到监控截图。戴金丝眼镜的男人俯身在周永川耳边的画面被放大，他左手无名指上的蛇形戒指清晰可见。
"蛇杖戒！"省军区代表突然站起来，"这是克格勃第九局的标志！"
会议室瞬间炸开锅。吴欢趁机观察每个人的反应——潘莉在听到"克格勃"时瞳孔剧烈收缩；公安厅副厅长的手指在桌下快速敲击摩斯密码；而始终沉默的省纪委书记，正用红笔在名单上画圈，圈住的七个名字与杨书记检举信上的完全一致。
"安静！"郑国明拍案而起，"现在起本案升级为国家安全事件。吴欢同志，张小燕的记忆恢复多少？"
"选择性记忆。"吴欢调出病房监控录像。画面里张小燕正用俄语计数，突然抓起铅笔在墙上画出一个坐标网格，"但她的肌肉记忆完整，这是今早画的北纬32度海域图。"
程亮补充道："与周永川香港通话记录中的坐标吻合。"
会议室门被猛地推开。赵厅长浑身是血地冲进来："码头！他们要在码头——"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吴欢扑到窗前，只见港口方向腾起蘑菇云状的橙红色火球。
"铅封容器！"赵厅长栽倒在地，从怀里滚出一个微型辐射检测仪，指针正疯狂摆动，"他们...提前打捞..."
郑国明立即抓起红色电话："给我接一号首长！启动核应急预案！" 他转向吴欢，眼神锐利如刀，"给你两小时，我要知道那东西现在在哪。"
暴雨如注。吴欢的警车冲破雨幕驶向省立医院。车载电台里循环播放着戒严通告，程亮正在后座解密赵厅长死前塞来的芯片。
"全是俄文！"程亮额头渗出冷汗，"92年8月17日的打捞日志...天哪！"
吴欢瞥见平板上闪过的潜艇舱室照片，一个标着"4号"的铅封舱门上有道奇特的划痕——与张小燕手腕疤痕的形状一模一样。
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如纸。张小燕的病房前站着两个陌生警卫，他们制服上的核生化标志让吴欢心头一紧。
"首长命令——"
"我是吴欢。"他亮出工作证件，同时注意到警卫虎口处若隐若现的蛇形纹身。程亮悄悄将手按在了配枪上。
病房里，张小燕正对着电视机做手势。屏幕上雪花噪点间或闪过潜艇影像，她随着画面不断变换手势——杨书记专用的"证据确凿"手势。
"张教授？"吴欢轻声呼唤。
张小燕突然转头，眼神清明得可怕："铅封舱的密码是。"她的声音异常清晰，"那天罗振海在列宁格勒接收了第一批铀浓缩物。"
程亮倒吸冷气："苏联解体前..."
"不是废料。"张小燕抓住吴欢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是完整的弹头！杨书记把它藏在了——"
玻璃爆裂声骤然响起。吴欢本能地扑倒张小燕，子弹擦着他后颈射入墙壁。程亮拔枪还击，走廊里传来肉体倒地的闷响。
"4号舱在青州港三号沉箱！"张小燕在枪声中大喊，"杨书记改动了施工图！"
吴欢的警务通突然震动。郑国明的信息只有四个字：“周振庆跑了”。紧接着是一张机场监控截图——金丝眼镜的男人正推着轮椅上的周振庆走向私人飞机，轮椅上的人怀里抱着个铅灰色金属箱。
"不对！"吴欢突然想起什么，翻出手机里周振庆病房爆炸前的照片。放大背景里的消防栓镜面，反射出的"周振庆"右手戴着同样的蛇杖戒。
"前些天死掉的是替身！真的周振庆早就——"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从港口方向传来，冲击波震得整栋楼都在摇晃。
吴欢望向窗外，第二朵蘑菇云正在海面升起，其形状诡异地与张小燕素描本上的核潜艇轮廓重合。
程亮的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放大法医刚传来的尸体照片。重症监护室里，"周振庆"的尸体还保持着被注射毒剂时的扭曲姿态，嘴角凝固着诡异的微笑。
"死亡时间约在二十分钟前，毒理检测显示是氰化物。"法医的声音从口罩后闷闷地传出。
程亮的目光死死盯住尸体耳后——那里本该有一道五公分长的旧伤疤，周振庆当年在建筑工地出事留下的标志性伤痕。但此刻，苍白的皮肤上光滑如新。
"这不是周振庆。"程亮的声音让整个病房骤然安静。他转向门口那个虎口有蛇形纹身的警卫站过的位置，"马上调..."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命令。病房玻璃轰然碎裂，程亮条件反射地扑倒身旁的技术员。第二枪打穿了心电监护仪，火花四溅。
"狙击手！东南方向办公楼！"程亮翻滚到墙角，拔出配枪。走廊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但那个可疑的警卫早已不见踪影。
三小时后，市局会议室烟雾缭绕。程亮把纹身照片拍在桌上："绑匪、警卫，还有三年前那起走私案的主犯，都有这个标记。"
副局长郑国栋的茶杯停在半空："你的意思是..."
"罗振海。"程亮调出投影，红色箭头连接起十几张照片，"这个家伙才是真凶。周振庆只是白手套，现在连替身都被灭口了。"
会议室门突然被推开。满脸绷带的张小燕坐在轮椅上被推进来，怀里紧紧抱着个金属保险箱。她的声音嘶哑却清晰："他们要的不是钱...是这个。"
保险箱打开时发出机械齿轮的轻响。里面没有预想中的金条或毒品，只有一本黑色笔记本和三个U盘。张小燕的指甲抠进笔记本封面："每笔贿赂...都在这里..."
郑国栋突然站起身："先交纪委封存！程亮你带人..."
"等等。"程亮注意到副局长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虎口位置。
在吊灯照射下，那里似乎有道若隐若现的青色痕迹。他不动声色地挡住门口："按程序应该先做证据固定。小王，准备执法记录仪。"
张小燕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绷带边缘渗出。医护人员匆忙上前时，她死死抓住程亮的手腕，用只有他能听见的气音说："密码...你警号...加今天日期..."
凌晨两点，程亮独自在证物室破解加密文件。当屏幕跳出"验证通过"的绿色提示时，数百个文件夹同时展开。他瞳孔骤缩——最新视频显示，三天前的深夜，郑国栋与罗振海在私人会所举杯相庆，而日期正是张小燕被绑架前四小时。
窗外突然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程亮迅速拔下U盘塞进内袋，同时关闭主机电源。在黑暗降临前的最后一秒，他看清监控屏幕上三个持枪黑影正突破市局大门安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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