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苒苒?”头有点疼,他扶着额坐起来,却发现房间里空空的,只有他一个人。
奇怪的是,昨夜分明是满室狼藉,尤其是床上,如今看着却十分整洁,甚至连衣服都自己回到了他身上。
倒真像是一场梦了。
顾明谨扶额的手一顿,这太不寻常了,他素来惊醒,怎么可能有人为他穿衣都没醒。
他踉跄着推开门,门外满天红霞,已是日薄西山。
他睡了一天?
穿着一身袭衣,他光脚奔到渡口,船不见了,徒留红日悬在水天交接处,芦苇摇曳着苍凉。
不会的,可能只是他两日未眠,昨日又是头一遭,才会少有地睡一整日。
颜苒定是在与他玩笑,她说了,今日要告诉他那三件事。
她说不定正躲在哪,等着他去找她。
这丫头,他会让她知道,什么玩笑不能随意开。
这么想着,他翻遍了水月山庄的每一个角落,满心欢喜地推开一扇扇门,等她狡黠地跳出来,告诉他这是个玩笑。
可他失望了。
没有,哪儿都没有颜苒,除了砚台下的那封信,他找不到任何与她有关的痕迹。
而那封信,不看也罢,简直是满纸胡话!
什么身后、泉下、报仇,像是在说上辈子的事。
无船的渡口,陈伯撑着竹筏行来,不似昨日的从容,神色异常慌张。
“船,毁,我,我,过不来。”他自幼失聪,听不见声音,只能含糊地说话。
顾明谨明白了,颜苒毁了对岸的船,把他困在了这里,不让人来找他。
难怪她昨日要支走所有人,这个骗子。
顾明谨沉着脸,接过竹筏便要离开,陈伯却紧紧拉着他,红着眼开始哽咽:
“娘,娘子,午门,斩首,我,看见。”
他指着自己的眼睛,表示是亲眼看到,眼泪同时往外流着,不堪回忆那可怕的场景。
“不会的,陈伯,您只见了她一面,许是看错了。”顾明谨很冷静,因为他的声音很平静,顾明谨又不是那么冷静,因为他在跟一个聋子说话。
他安抚了陈伯,让他上岸,自己则撑着竹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外划着。
“不可能的。”他一面说服着自己,一面往前,甚至还自我麻痹地露出一抹笑。
迎面来了一艘船,顾修站在船首,一日之间好像沧桑了许多。
“世子,属下可算找到您了。”他眼眶微红,屈膝跪下,连同着身后的顾家护卫。
“颜娘子她……她今晨刺杀皇后,下午被陛下下旨于午门斩首,我们都看见了。”他们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哽咽着哭泣。
刺杀皇后,被苏彻斩首?
这不可能!
“你们为什么不救她?”顾明谨看着他们,问这话的时候十分平静,如同他每一次高坐堂上,冷声拆穿凶犯拙劣的谎言。
颜苒今日死了,这事确实是这世上最糟糕的谎话。
所有人都在骗他,一定是!
“请世子处死我们吧。”顾修等人磕了一个头:“这是陛下的圣旨,我等是贤王府的侍卫,没有您的命令,我们不敢给陛下这个把柄。”
“慌撒得挺像样。”顾明谨俯视着他们,冷嗤一声:“你们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万一我信了,去弑君怎么办?”
“明谨。”贤王的声音从湖面上飘来,也带着些倦意:“这是真的,皇后死了,是她刺死的,从法度而言,颜苒该死。”
船飘近了,贤王踩上他的竹筏,深深地看着他:“这次是我们没有兑现承诺,但颜苒死得合理合法,若你要弑君,便从为父的尸体上踏过去!”
贤王的话很重,心也同样疼,他知晓失去挚爱的滋味,但在这一刻,顾明谨必须冷静,才不会犯下更大的错。
“父王,您言重了。”顾明谨看着他,笑弯了眉眼:“我怎么敢弑君呢?我只是去找苒苒,她昨日与我成了婚,如今是我的妻子,我得找到她。
我们,还有一生要一同走呢。”
“她的死,万民有目共睹,至于她的尸身,是被宫里收去了,陛下要亲自看了才放心。”贤王扶住他的胳膊,声音悲凉:
“若你能保证自己是冷静的,为父带你进宫去见她。”
“父亲说笑了,儿子当然要见她。”顾明谨依旧笑着:“我冷静地很,我会跟陛下好好说,让他放了苒苒。”
顾明谨作势便要往宫里走,全然不顾脚下不是地面,而是湖。
湖水打湿了半只靴子,贤王堪堪拉住了他,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襟,红着眼看他:
“顾明谨,你清醒些!不管你能不能接受,颜苒都已经死了!若你还算个君子,便好好想想如何为她正名,莫让她千年万年地被百姓唾骂!”
“齐淑娴该死呀。”顾明谨垂下眼:“她杀了便杀了,天经地义,为何要为她偿命呢?
难道陛下,心里不想让齐淑娴死吗?”
“世子,我们查到,颜府众人除了小芸还在护国寺外均已被送出城,目前应当与颜将军汇合了。”顾久从侍卫中站起身,顶着顾修不赞同的视线,朗声道:
“颜娘子,应当是被胁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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