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未免闹出进一步的笑话,她一定要确定,顾明谨有没有喝酒。
目光紧紧黏在顾明谨的唇上,颜苒想着,只要闻一下就好,神不知鬼不觉,便能判断顾明谨有没有破戒。
若真有酒味,人证物证俱在,任他巧舌如簧也赖不掉。
考虑到对方也是个久经沙场的高手,颜苒尽可能地放轻了自己的吐息,将轻功中的“轻”字发挥到极致,不惊落一片树叶地,落在顾明谨的那颗树上。
“唰——” 随着颜苒翩然落在树上,看似粗壮树枝不堪重负地下垂,银杏叶如同金雨般簌簌落下——落在正下方的顾明谨身上。
顾明谨警觉地睁开了眼,腾地跃起,而颜苒也第一时间抱在了一旁的树干上,佯装自己是爬上来的。
“世子好,你也在这,真巧,哈哈。”面对顾明谨直勾勾的眼神,颜苒语无伦次地说着开场白。
“我爬上来的,厉害吧。”见对方眼含探究,颜苒镇定自若地解释道。
“过来。”顾明谨好似信了她的话,跃到与她齐高的地方,站在她的面前,朝她张开手臂。
颜苒犹豫了,他这是要把她抱下去?
对于正在吵架,且毫无关系的两人,这个动作未免也太过亲密了。
但事已至此,为免在顾明谨面前表演爬树,颜苒决定先道个歉,改变“吵架”的事实。
“在那之前,能不能先请世子,听我说几句话。”颜苒抱着树干,忽略自己滑稽的动作,局促地看着他,咬紧唇瓣。
“唉。”顾明谨却眼含忧伤地叹了一口气:“还是我先说吧。”
见他站在树枝上,面色涨红,拳头握紧,颜苒怀疑他要先坦白自己破戒饮了酒。
哼,你先说就你先说,那些羊腿我可是一口都没吃!
“嗯,你先说。”颜苒点了点头。
他深吸一口气,微微朝前欠身:“抱歉,我……”
啪地一声,方才被颜苒残害过的树枝终于断了,断在了颜苒与顾明谨中间,颜苒依旧抱着树干八风不动,顾明谨却如同断线风筝般栽了下去。
身体快于理智,颜苒放开了树干,扑向顾明谨,抓住他的同时脚勾住了树枝,稳稳将两人吊在了树上。
颜苒切实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树枝,看似粗壮,实则内里是空的。
虽然颜苒的头发都快垂到了顾明谨脸上,但她知道,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必定是十分震惊,在这种尴尬的姿势下,她第一时间想得不是下一步如何动作,而是自己不通武功的谎言会不会被戳穿。
“不奇怪吧,我父亲是武将,我自小长自纷争不断的冀州,身体,自然比旁的娘子要强健些。”颜苒拉着顾明谨,倒挂着同他说道。
“……嗯。”对方应了一声,颜苒猜想,他应该是被说服了。
“那我们下去吧。”颜苒憨笑一声,直接放开了手。
毫无准备的顾明谨就这么被直直丢了下去,幸而这树不高——但也正因这树不高,他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便直接摔在了地上。
“顾明谨!”顾不上继续伪装,颜苒直接松了脚,在空中旋了个身,曲腿落在了顾明谨的身边。
“你没事吧?”看着顾明谨面如死灰地侧躺在地上,颜苒心口一慌,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
手即将碰倒顾明谨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抓住,他躺在银杏叶中,眼里倒映着金色的光,带着一丝悲伤与缱绻,对着颜苒一字一句说道:
“抱歉,之前是我做得不对,是我太自以为是,却不过问你的想法。
你要去哪或者见谁,都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
虽然你念不好佛经也吃不了素,但你也不一定觉得进护国寺是件坏事,我在以你的名义煽动什么之前,也应当经过你的同意。
抱歉,之前所有事,是我不对,让你困扰了。”
在颜苒的记忆里,顾明谨永远是骄傲的,从容的,从来不曾如此长篇大论地,卑微地,对谁说这么多声抱歉。
正如张素芫所说,他接纳了自己,把她放在了自己最柔软的心上,任她拿着利剑在里面挥舞,却只把她捂得更紧。
他重重摔在地上,宛如一块易碎的玉,低下了高贵的头,只求得她一声原谅。
此情此景,即使是颜苒也有些感动,她眼里闪着泪花,颤抖着将另一只手也伸过去,紧接着,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顾明谨,摔这么重,你还有以后吗?”
顾明谨一顿,继而蹙紧了眉头:“应当还有,你容我动动看。”
“嗯,你动动看。”颜苒抽出被他握着的手,朝后退了一步。
顾明谨撑着地爬了起来,活动着四肢,关节,然后一脸郑重地同她道:“运气不错,好像没有摔坏什么零件。”
颜苒也肃了神色:“没有就好,您是金尊玉贵的世子,无论摔坏哪里颜苒都赔不起。”
静谧的树林里,鸟儿的鸣叫,树叶的碰撞,风的舞动……好似都齐齐停下了,只剩下了相对而立的两人,逐渐急促的心跳。
“那么,以后我只信你说的,做你愿的。”半晌,顾明谨才缓缓开口,打破了这份沉寂:
“如此,能不能请你,少怨我几分?”
面对对方期许的目光,颜苒头一次没了话。
她也从未想过,顾明谨会有一日,能为她做到这般。
但她,给不了他想要的答案。
如今他的情意,是颜苒曾经想要的,却又好像不是。
但一定,不是现在的颜苒要得起的。
香蕉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