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像是,被谁辜负了一般。
两人重归沉默,一言不发地朝前走,人潮熙攘,往来众生纷纷,但皆不过是行于一条名为归家的途中。
贤王府的朱红大门在金色的阳光里若隐若现,两人看着那门,皆有种恍若隔世的怔忡。
颜苒想,若前世那场意外没有发生,她是否还会回来,同他把从没说过的话说完?
应当,不会吧……
她会离开长安,回她长河落日圆的边塞,而他会在屋内发现两张盖了她手印的白纸,可以填作和离书。
顾明谨想,若前世他能早到一步,是不是能将颜苒好好地带回来,问问她是否愿意,陪他度过余生?
应当,不会。
他会安排地更加妥帖,祝她和心上人幸福美满。
绿绣用手遮着阳光,迈着小碎步追在他们身后。
她家娘子与世子的背影,看着十分般配。
绿绣的眉心染上一层愁云,两人的对话方才她听进了几句,总觉得,是在各说各的。
可娘子说她们没有误会,那必然就是没有的。
应该……没有吧。
绿绣越想越不确定,但她能确定的,便是保护颜苒,永远听颜苒的话。
哪怕是,把命给她,或者赔上一生。
“明谨表哥。”
绿绣正思量间,便听一个娇俏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浅青衣裳的少女如蝴蝶一般小跑过来,停在顾明谨的面前,明亮的眸子泛起一层雾气。
“表哥,许久不见,我好思念你,方才你一回来便走了,我在后面怎么唤你都不应,让我好生难……过,呜!”
粉衣少女还在自顾自哭诉着,顾明谨却直接牵马越过了她,马儿的尾巴扫到了她的面庞,让她惊呼一声,狼狈地往旁边跳了一大步。
颜苒没有跟着顾明谨,而是抱着剑直勾勾盯着她,面色阴得能滴水。
此时贤王妃刚薨逝不久,王府没有主母当家,贤王无意续弦,故而将来掌家的多半是颜苒,贤王也有这个意思,故而从定亲开始,重大些的内务都会来询问她的意见,是适应也是考验。
她记得前世有次过去,便是因为这表小姐许月晗从苏州过来,请她过去商议安置事宜。
王府的徐婆子都暗暗提醒她了,那表小姐对世子心存爱慕,此番说是参加婚仪,却提前了这么久,简直是司马昭之心,可千万别放在府里。
她本也打定主意将人放在别院,但不成想顾明谨竟然也在,她脑中空空像丢了魂的,贤王一问便开始胡言乱语,说什么青梅竹马最是难得,若世子喜欢,愿意和她共事一夫。
那话很得贤王欢心,连连夸她大度,顾明谨倒是看不出喜恶,只是饭都没吃完便回了大理寺,也不知是真有事还是羞的。
身旁的绿绣明艳活泼,更让颜苒想起前世她憔悴的脸和木然的眼神,心里难受,实在无法用平常心去对待许月晗。
她颜苒不是什么良善的人,别人犯她她也会报复回去,将别人打怕打服,可偏偏这个人不是旁人,而是顾明谨的亲表妹。
也是先贤王妃的嫡亲侄女。
所以前世颜苒对许月晗,多了几分忍让宽容。
可对方却越来越得寸进尺,最后甚至用下作的计策害她名节,是绿绣替她挡了一劫,却赔上了自己的一生。
她本打算废对方一条腿,却被顾明谨千方百计地拦着,再之后爹爹便出了事,她也顾不上此事了。
“这位娘子,请问你是哪家姑娘,这么跟着世子回府,是否不太合适?”许月晗没有在意盯着她的颜苒,而是凑近了她身后的绿绣,声音虽然软软的,意思却很尖刻。
“鄙人姓简,是贤王府的门客,这位是我的侍女,请问这位娘子,有何不妥?”颜苒将绿绣挡在身后,怀中抱剑,笑盈盈地看她。
颜苒这脸化得好看,笑起来朝气蓬勃的,许月晗没见过这样的男子,忍不住红了脸,优雅福身行了一个礼:
“原来是简先生的侍女,是小女子冒犯了。”
“娘子这么漂亮,简某如何舍得怪罪?”颜苒从身上拿出一块巾帕,折好递给她,许月晗不明所以,但还是羞红着脸收下了。
“那马儿才出了恭,也不知马尾有没沾到,娘子擦擦脸上的……东西。”颜苒故意沉吟,惹人遐想,门口的小厮忍不住笑出了声,许月晗羞窘地跺了跺脚,捂着脸便跑,却因不看路摔了一跤。
绿绣要去扶她,被颜苒拉住,自己笑问道:“娘子没事吧,这地上刚刚有……”
“啊你闭嘴!”
她自己爬起来,灰也顾不上拍,脏兮兮地走了。
“啧,太不优雅了。”颜苒心情大好,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擡脚步入贤王府的大门,却见顾明谨站在院子里,正负着手看她。
他紧蹙着眉,沉声道:“宋勉,你既然与人许了终身,便莫要逗弄旁人。”
颜苒挑眉,连“本名”都叫上了,可见有多看不惯她。
这是自己忠贞不二,便也看不得别人三心二意吗?
颜苒握着剑鞘挽了个剑花,眉目间尽是倜傥风流:
“世子此言差矣,男女之间的情意来得快去得快,喜欢了便靠近,情意淡了再分开便好,而娘子们都是一样地娇柔,不能因为喜欢一人便薄待旁人,是不是?”
“不可理喻!”顾明谨没听过这么无状的言论,脸都气红了,当即一甩衣袖,大步离开。
颜苒跑着跟上去,追在身后问:
“那么世子呢?世子喜欢谁,便要为着她疏远所有娘子吗?那我家娘子呢?也是世子要疏远的女子吗?”
顾明谨握紧了拳头,猛地停下来转过身子,颜苒没来得及住脚,额头磕在了他硬朗的下颌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擡头去看顾明谨,吓得差点没站稳,伸手便碰上了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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