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人踏着暮色回到冥渊阁,雕花木窗在夕照里投下破碎的光影。冥渊被帝洛川小心翼翼放在床榻上,锦被下的身躯因肋骨断裂而微微蜷曲,苍白的面容却还强撑着笑意:“你们出去吧,我想歇会儿。”
“真不用帮忙?”林泽轩指尖凝着治愈灵力,迟迟不愿离去。冥渊摆了摆手,扯动伤口疼得倒抽冷气,却还是挤出句:“我真的没事了,疼一会就麻了,药我一会自己吃。”
待木门吱呀合拢,四下重归寂静。冥渊盯着帐顶繁复的云纹,听着众人渐远的脚步声,终于卸去所有伪装,疼得闷哼出声。他摸索着从枕下摸出那部特制手机——是渊早前捣鼓出来的,能连通两界数据。
屏幕亮起的瞬间,熟悉的短视频界面跃入眼帘。搞笑段子、美食探店、萌宠日常……光影流转间,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指尖无意识滑动着,忽然停在一条老旧的家庭录像:画面里白发老人颤巍巍剥着糖炒栗子,小小的男孩踮脚去够,清脆的笑声溢出屏幕。
苦涩瞬间漫上喉头。那是他在现代世界唯一的亲人——爷爷。记忆如潮水翻涌:三岁那年寒冬,他缩在纸箱里啼哭,是爷爷顶着风雪将他抱回家;八岁生日那天,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混着心电监护仪的蜂鸣,爷爷枯瘦的手最后一次抚过他的发顶……
“爷爷。”他轻声呢喃,手指抚过屏幕上老人的笑脸,眼眶渐渐泛红。床头瓷碗里的汤药还腾着热气,苦涩气息钻入鼻腔,他皱了皱眉,终究没去触碰。在现代时,爷爷总会偷偷往苦药里塞颗水果糖,笑着哄他:“吃完这碗,爷爷带你去买糖葫芦。”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嬉闹声,是江锦年缠着冥萧变戏法。冥渊抹了把脸,将手机倒扣在枕边。断骨处的疼痛依旧尖锐,却比不上心底那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他拉过锦被蒙住头,在黑暗里蜷缩成小小一团,像极了多年前那个在纸箱里瑟瑟发抖的幼童。
而在阁外,帝洛川等人守在廊下。林泽轩望着紧闭的房门,金色眼眸满是担忧:“真不用再去看看?”
“让他静一静吧。”帝洛川握紧腰间三叉戟,”夜色渐浓,月光爬上雕花栏杆,将七道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阁楼内烛火摇曳,在墙面投下斑驳暗影。冥渊蜷缩在床榻角落,盯着瓷碗里凝结的药膜,喉间不自觉发紧。破碎的记忆如锋利的刀片,一片片划过心间——小时候发烧不肯喝药,爷爷总会把他圈在怀里,用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拍着后背,变魔术般摸出一颗水果糖。
“爷爷……小渊又不老实喝药了……”他对着虚空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断骨处的疼痛早已麻木,此刻心底翻涌的酸涩却让眼眶发烫。窗外夜色浓稠,偶尔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裹着单薄寝衣起身,冥渊踉跄着扶住桌沿。夜风从窗缝钻进来,掀起他凌乱的黑发,带来一丝刺骨的凉意。“爷爷,小渊好冷啊。”他抱紧自己,声音带着孩童般的委屈。记忆里爷爷的旧棉袄总是带着阳光和烟草的味道,每当寒夜,那双温暖的手就会将他搂进怀里捂热。
颤抖着端起药碗,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冥渊闭眼将冷药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灼烧而下,在胃里翻搅出钝痛。他下意识伸出舌尖去舔嘴角,却再也尝不到那抹甜——那个会笑着说“小渊最乖”的人,早已化作现代墓园里一方冰冷的石碑。
推开雕花窗,深秋的夜风裹挟着落叶扑进屋内。冥渊站在窗前,任风吹散眼中的水雾。发丝凌乱扫过泛红的眼眶,突然有阵温柔的风掠过头顶,像是有人用指腹轻轻梳理他的头发。这熟悉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爷爷……是你吗?”
寂静的夜里,只有风穿过廊下铜铃的轻响。冥渊仰头望着漫天星斗,恍惚间看见爷爷坐在藤椅上摇着蒲扇,皱纹里盛满笑意。他伸手去抓,却只握住满手寒凉的风。喉间溢出压抑的呜咽,混着夜风消散在无边的夜色里,唯有药碗中未散的苦涩,在唇齿间久久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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