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卡在这真假之间,模模糊糊,连个痛快话都没有,您说这物件是不是尴尬?在'真'上存疑,在'精'上打折,自然在价值上也得打个折扣,心里实在没底儿。”
马老闻言,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像是混着不屑与嘲讽,身子往后靠得更舒服了些,手指捏起茶杯盖子轻轻刮着杯沿,“啧啧,年轻人,你这话说得未免太绝对。”
“古玩行里可是有句老话:真的不一定贵,假的不一定贱。一件东西的价值,从来就不是非黑即白那么回事儿。有些假玩意儿,做得比真的还真,看着比真的还美,你说它没价值?”
说着话,马老微微挺挺他那佝偻的脊背,好像要扛起古董大旗一般,“还有些真东西,破破烂烂,毫不起眼,偏偏人家就是稀罕,就是值大价钱。”
“这其中的门道,岂是一两句理论就能说清楚的?价值之争啊,从来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永无定论。到最后,还不是得交给时间?岁月沉淀下来的,才是真相。”
陈阳听后,并未表现出丝毫恼怒,反而轻笑一声,双手插兜,踱了两步,站定在马老面前,语气多了几分调侃,“马老说得在理,时间是最好的裁判,可我们现在缺的就是时间啊。”
“您想想,要是拿这件存疑的物件出去,人家问起来,我怎么说?说这是可能是雍正的,也可能是光绪的?那不成耍猴戏的了?”
他侧头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刘莉,眼神交汇间,彼此的意思都了然于胸,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马老,语调微微压低,“这次的事情对刘小姐来说至关重要,这种模棱两可的东西,实在不适合用来'赌'。”
“我们现在真正需要的,正是一件确认无疑的官窑——无论是雍正的精准细腻,还是乾隆的富丽堂皇,只要是铁证如山,那就错不了。像这种需要时间去考验的物件,我们恐怕用不上。”
刘莉原本低头摆弄着手中的茶杯盖,此时也抬起了头,神色略有些凝重,显然听明白了陈阳话里的意思。
她抿了抿嘴唇,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终落在马老脸上,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恳切,“马老,这次事情对我来说确实非常重要,您还有其他物件么?这件……”
她顿了顿,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眉头微蹙,显出几分犹豫,“这件恐怕……”
“我懂了!”马老斜倚在太师椅上,左手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眯着眼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神色略显焦急的刘莉,随后缓缓抬起右手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又轻轻落下,那动作里透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又不失一种老江湖特有的沉稳劲儿。
“既然是这样,”他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语气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冷意,“我帮不了你们。”
“不过我得给你们提个醒儿——想在深城,乃至整个岭南这片地界,找到一件能敲定的、品相完好的清三代精品官窑,难呐!难如登天!谁会把自家压箱底的宝贝轻易转手给你们?年轻人,别怪我没早说,你们啊,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免得白费力气!”
这番话说完,屋内气氛一时凝滞。刘莉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随即很快调整了表情,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身子微微前倾,带着几分恭敬的姿态,向马老欠身行了一礼。
“那今天就麻烦马老了,”她的声音依旧温和,但语调里多了几分客气与疏离,“您的提醒我们会记下的。看来是我们冒昧打扰了,既然如此,我们回去再好好商量商量,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就不叨扰您了。”
话音刚落,刘莉转过身,目光落在陈阳身上,眼神里带着一丝暗示,微微挑了挑眉。陈阳会意,也跟着站直了身子,准备一同告辞。
就在二人转身即将迈出书房门槛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一声细微却充满不屑的冷哼——是马老,他鼻子里发出了一道短促的声音,像是夏日里突然落下的闷雷,虽轻却让人心头一紧。
“年轻人,”马老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有点眼力就飘飘然,这古玩行里,可不是靠这点眼力就能混下去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拇指摩挲着手中的茶盏边缘,目光透过老花镜的镜片,斜睨着两人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这里是深城,”他顿了顿,将茶盏轻轻放下,发出一声轻微的碰撞声,“就算你们去了羊城,甚至走遍了岭南,我马某人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除了这件万花纹小盘,你们休想再找出第二件更好的物件来!”
马老端起茶盏,杯沿凑近嘴边,轻轻吹开浮沫,啜饮一口,发出细微的啧啧声,像是品尝着某种特殊的滋味。
“古董,可不是单纯的物件,也是人情世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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