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地面不知何时爬满了黑藤,正往我脚踝缠。
老刘的电棍劈下来,蓝光炸得黑藤滋滋冒油。
王教授念着咒,手指在空气中画符,符纸烧起来,烫得黑藤蜷缩。
领主突然张开嘴——它原本没有嘴的,现在裂开道血盆大口,露出两排尖牙。
黑雾从嘴里喷出来,裹住老刘。
我看见他瞪圆眼睛,手里的电棍掉在地上,接着跪下去,双手抱头:"闺女...别过来...爸爸在这儿..."
"老刘!"我扑过去,可黑雾像有生命,缠得我喘不过气。
湛瑶的铃铛在耳边炸响,我咬舌尖,血腥味冲散了些迷糊。
我看见陈同学攥着块石头砸向领主的膝盖,石头碎成渣,他自己被震得撞在墙上。
王教授的符纸烧完了,正哆哆嗦嗦翻背包,找出把铜钱撒在地上。
领主的攻击越来越猛。
我的胳膊被划了道口子,血滴在地上,立刻被黑藤吸得干干净净。
湛瑶的铃铛声变弱了,她的额头全是汗,嘴唇咬得发白。
陈同学的白鞋已经看不出颜色,裤管烂到膝盖,露出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
王教授的铜钱撒完了,正解下皮带当鞭子抽黑藤——那是他老伴送的,牛皮的,带铜扣。
我感觉力气在流失。
断刃越来越沉,每挥一次都像举着块磨盘。
领主的眼窝里猩红更浓了,它一步步逼近,黑雾裹住我们的脚,像要把我们拖进地狱。
"撑住..."我哑着嗓子喊,可声音被黑雾吞了。
陈同学抬头看我,他的眼睛里已经没了焦距,只剩团混沌的灰。
老刘还在喊闺女,声音越来越弱。
王教授的皮带断了,他瘫坐在地上,盯着自己发抖的手。
湛瑶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她的手凉得像冰,却捏得死紧:"郭晨,看着我。"她的瞳孔里映着我的脸,沾着血,带着伤,"你说过要带大家出去的。"
我喉咙发紧。
对,我答应过的。
上周五在食堂,陈同学说他表妹总做噩梦,我拍着胸脯说"有我在,保准没事";老刘说他闺女刚上大学,我拍他肩膀说"等这事儿完了,我请你们爷俩吃饭";王教授说他师兄的事,我盯着他白发说"我们一定能救回他";湛瑶在图书馆查资料到半夜,我给她买热豆浆,说"等破了阵,我陪你去买指甲油"。
这些画面在脑子里闪,像火柴棍擦出的火星。
我握紧断刃,血从指缝滴在刀面上,染出朵小红花。
断刃突然发出龙吟,金光大盛,把黑雾逼退半尺。
领主发出刺耳的尖叫,眼窝里的猩红凝成实质,化作把长矛,穿透黑雾刺过来。
我举刀去挡——
"叮!"
火星四溅。
我的虎口裂开,血滴在矛尖上,发出"滋啦"声。
长矛出现裂痕,可领主的攻击没有停,第二根、第三根长矛接连刺来。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裂开。
是疼?
是怒?
是不甘?
说不清楚,只知道不能退。
陈同学还在喊表妹,老刘还在找闺女,王教授还在等师兄,湛瑶还没买到指甲油。
断刃的金光越来越亮,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吼,像头被激怒的兽。
领主的长矛刺进我左肩,疼得我眼前发黑,可我还是挥刀砍向它的脖子。
刀入肉的感觉很钝,像砍在老树根上,但这次,它的皮肤裂开了,流出黑血,带着腐臭。
领主后退两步,发出哀鸣。
黑雾开始消散,老刘的叫声弱了,陈同学的眼睛重新有了焦距,王教授捡起皮带,手不抖了。
可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领主的伤口在愈合,黑血止住了,裂开的皮肤正在长平。
它的眼窝里,猩红比之前更浓,像两团烧红的炭。
我单膝跪地,断刃插在地上支撑身体。
左肩的血顺着胳膊流进袖口,滴在地上,很快被黑藤吸走。
湛瑶爬过来,用校服袖子帮我按伤口,她的眼泪滴在我手背上,烫得惊人。
领主又吼了一声,这次的声音里带着愤怒,带着不甘,像在说"你们赢不了"。
黑雾重新涌来,比之前更浓,更沉。
我听见陈同学又开始喊表妹,老刘的声音带着哭腔,王教授在念往生咒。
湛瑶的铃铛声越来越弱,最后彻底哑了。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断刃在手里变得轻飘飘的,像根稻草。
领主的影子越来越大,遮住了所有光。
模糊中,我听见湛瑶在喊:"郭晨!郭晨!"
我想应她,可喉咙像塞了团棉花。
眼前闪过很多画面:食堂的豆浆,后山的红薯,图书馆的夜灯,还有湛瑶盯着指甲油瓶的眼神。
领主的爪子举起来,阴影笼罩住我。
我突然想起神秘使者说的话:"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
可现在,我们的力快用完了。
爪子落下来的瞬间,我用尽最后力气握紧断刃——
(剧痛铺天盖地涌来。
意识沉入黑暗前,我听见自己说:"对不住了,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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