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画面开始重叠——祭坛变成了实验室的操作台,青铜鼎里的烟变成了打翻的试剂瓶,湛瑶的脸一会儿是现在的,一会儿是那天在实验室里,她浑身是血冲过来拉我的样子。
"不。"我咬着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
铲子的木柄硌得手心生疼,这是真的,铲子是真的,湛瑶的手正抓着我的胳膊,也是真的。
"郭晨!"湛瑶的声音像根针,刺破了幻觉。
我看见她的瞳孔在收缩,额角渗着汗,"别看他们的眼睛,跟着我念——"她的声音突然变了,变成了我妈去世前的声音,"晨晨,跟妈妈回家好不好?"
我的膝盖一软。
记忆像潮水涌上来——妈妈躺在病床上,手冷得像冰,说要带我去看海,结果第二天就被推进了太平间。
我想伸手摸她的脸,指尖却碰到了粗糙的砖墙。
"疼吗?"预言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真的会疼,假的不会。"
我猛地掐自己的虎口,疼得倒抽冷气。
幻觉里的妈妈消失了,眼前又是那个蓝莹莹的房间。
林宇还在挣扎,他的刀已经捡起来了,正砍向空气里的什么东西;湛瑶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额角的汗滴在地上,晕开一片湿痕。
青铜鼎里的烟突然变浓了,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搅动。
我看见自己的影子从脚边爬起来,变成另一个我,举着铲子冲我笑:"累了吧?
放弃吧,反正最后都是死。"
"去你妈的。"我抡起铲子砸过去。
影子"嗷"地叫了一声,散成一片黑雾。
黑雾里飘出张磊的声音:"晨哥,我们在好不好?"
我握紧铲子,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身后传来湛瑶的喘息:"祭坛...祭坛
我转身看向祭坛。
青铜鼎的烟不知何时散了,鼎底刻着和墙上一样的古傩文,而祭坛表面的石缝里,正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台阶往下流,在我们脚边汇成文森特的形状。
林宇突然吼了一嗓子,刀光划破空气。
我这才发现,他的影子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祭坛上,正试图去抓鼎里的什么东西。
"守住自己的影子!"湛瑶喊。
她从包里掏出包盐,撒在我们脚边画了个圈,"古傩文镇灵,盐能阻阴!"
盐粒撒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我的影子突然缩了缩,退到盐圈边缘。
青铜鼎里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沉底了。
房间里的温度骤降。
我哈出的气成了白雾,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朵里轰鸣。
湛瑶的眼圈开始冒黑烟,林宇的刀上结了层白霜。
"晨哥。"林宇的声音哑得厉害,"我好像...看见出口了。"他指着祭坛后面的墙,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道门,门后漏出点暖黄的光,像极了教学楼走廊的声控灯。
我盯着那道光。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想走过去——不用再提心吊胆,不用再看队友受伤,不用再闻这股腐叶和血的味道。
可我一低头,看见脚边的盐圈还在冒烟,看见湛瑶攥着盐袋的手在抖,看见林宇脸上的血疤在蓝光里泛着紫。
"假的。"我说。声音比想象中稳,"真的出口不会这么暖。"
林宇的刀"当"地砍在那道光上。
光碎了,变成无数只青灰色的蝴蝶,扑棱棱飞向青铜鼎。
鼎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震得墙上的夜明珠直晃。
等叫声消失,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林宇扶着墙喘气,湛瑶瘫坐在烟圈里,头发黏在额头上。
我蹲下去捡铲子,发现铲子刃上沾着黑褐色的东西,像凝固的血,却带着股烧糊的焦味。
祭坛上的青铜鼎突然发出"咔"的轻响。
我们同时抬头——鼎盖正在缓缓升起,从里面飘出的,不是烟,是一缕缕银灰色的雾气,像人的魂魄。
雾气里传来若有若无的低吟,这次不是"进来吧",是"留下吧...留下吧..."
我的太阳穴又开始跳。
这次的幻觉更清晰——我看见我们三个走出了迷宫,阳光照在身上,湛瑶在笑,林宇拍我肩膀说"晨哥牛啊"。
可那阳光太亮了,亮得我眼睛疼,亮得他们的脸都模糊成了影子。
"别信。"湛瑶的手突然抓住我手腕。
她的手冰凉,却带着真实的温度,"郭晨,看着我。"
我看向她的眼睛。星子还在,虽然被雾气蒙了层灰,却还在亮着。
"我们还活着,还在一起。"我说。
这句话是对她说的,也是对我自己说的。
青铜鼎里的雾气突然涌得更急了。
我听见林宇闷哼一声,看见他的刀掉在地上,看见湛瑶的手指在我手腕上收紧。
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我的后颈往上爬,像冰冷的蛇,要钻进我的脑子。
"守住。"我咬着牙,"守住。"
鼎盖"当"地砸在祭坛上。
雾气里浮现出张人脸,青灰色的皮肤,眼睛是两个黑洞,咧开嘴笑时,露出满嘴尖牙。
它的声音像指甲刮黑板:"你们...留...下..."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最后看见的画面是湛瑶在动嘴唇,可能是在喊我的名字;林宇摇摇晃晃地去捡刀,刀在地上滑出去好远;而那团雾气,正裹着我们的影子,慢慢往青铜鼎里拉。
有什么湿的东西滴在我手背上。是湛瑶的眼泪。
"郭晨,"她的声音很轻,"抓住我。"
我抓住她的手。很紧,很紧。
黑暗开始吞噬视野前,我听见自己说:"走。"
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得把那玩意儿的老巢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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