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缝里钻出的青苔滑得人发慌,温梨初扶着褪漆的朱红门柱,看见裴言澈摸出串铜钥匙——那串钥匙她认得,是他永远挂在西装内袋里的,从前她总笑他像个老派管家。
“咔嗒。”
门锁转动的声音在空宅里激起回声。
霉味混着潮湿的木料味扑面而来,温梨初的鞋跟踩过积灰,在地上画出蜿蜒的线。
裴言澈走得极快,白衬衫下摆扫过落满蛛网的博古架,有只灰扑扑的蝴蝶被惊得从花瓶里飞出来,撞在他后颈又跌跌撞撞地飞走。
书房的窗户没关严,风卷着雨丝扑进来,把书桌上的《战争与和平》吹得哗哗翻页。
裴言澈弯腰抽出第七本书时,温梨初看见他脊背绷成一道弦。
暗格里的铁盒裹着油布,他指尖沾了水似的,油布“刺啦”一声被扯破。
铁盒打开的瞬间,三个人同时屏住呼吸。
最上面是张泛黄的照片。
裴言澈的母亲穿着月白旗袍,抱着个圆头圆脑的小男娃,背景是裴家老宅的花园——那棵被台风刮倒的老桂树还枝繁叶茂,花瓣落了小男娃满满衣襟。
温梨初认出那是五岁的裴言澈,他攥着母亲旗袍流苏的手,和此刻攥着照片边缘的手,连指节弯曲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日记本的纸页脆得像薄冰。
温梨初翻到中间某页时,一滴雨砸在纸角,晕开团浅蓝的墨渍。
“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活在谎言里……哪怕要亲手毁掉这个家。”她念出声时,裴言澈突然伸手按住她手背。
他的体温透过纸张传来,烫得她几乎要松手,却见他低头盯着那行字,喉结动了动:“这是她的生日。”
温梨初这才发现日期栏写着“5月17日”——正是邮件的发送时间。
窗外的雷声响得震耳欲聋。
李昊天合上日记本时,封皮内侧掉出张便签,字迹与邮件如出一辙:“澈儿,如果你愿意原谅我,请替我完成我未竟的事。”
裴言澈突然起身走向窗边。
雨幕里,他的影子被闪电照亮又隐入黑暗,再开口时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我要找到她。”
温梨初走过去,将自己的手覆在他微凉的手背上。
他的手指动了动,反扣住她手腕拉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当年父亲说她跟人私奔,我信了。”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尖,“现在才知道,她是……”
“我们一起找。”温梨初打断他,掌心轻轻拍着他后背。
李昊天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战术靴在积灰里踩出个清晰的脚印:“老宅的监控记录显示,三天前有人来过后院。”他扬了扬手机,照片里是半枚带泥的鞋印,“43码,和裴家现任家主常穿的定制皮鞋纹路一致。”
裴言澈的手指在温梨初腰上收紧。
窗外的雨更大了,打在玻璃上像有人在敲。
他望着雨幕里若隐若现的主宅方向,眼神慢慢沉下来,像是暗夜里淬了火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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