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
七八月份,杨骏基本是在广州和茂城两地跑,向洋习以为常,因为暑假的夏令营是他们的王牌项目之一。向洋颇受领导的赏识和重用,只是大型企业有它的规章流程,需要入职满半年才可以办理转正。
时值旅游旺季,杨骏为每一家民宿和私房饭店都拍了推广视频,放在官网上宣传。向洋看了,狠狠地夸他“我家杨杨真是青出于蓝啊,偷师学艺已达到专业水平。”一开始,杨骏还飘飘然暗爽,后来发觉向洋夸他就像开启了复读机模式,有事没事都夸一句“我家杨杨真厉害”,以至于他现在一看到向洋那熟悉的笑容和眼神,还没等他开口就先去捂住他的嘴。
启航八方旅行社为了推动杨骏打造环村路的构思,别出心裁地推出了一个军训式夏令营,早晨和傍晚去开荒。对于精力充沛的孩子来说,他们不但不觉得辛苦,反而还觉得很好玩。
九月初,公司安排向洋参加了一个为期四天的培训班,杨骏很高兴,因为只有重点培养的员工才有这样的福利。向洋有点儿不屑地说:“我看过培训大纲,那些内容我早就学会了,甚至可以当讲师。”杨骏抓紧机会用夸张的表情和语气说:“我家洋洋真厉害,自学成才已达到专业水平!”向洋一边笑一边去挠杨骏的胳肢窝,这么简单幼稚的打闹,他们也能玩上十几分钟。
九月底,南方还是炎热的夏季气候,北方已经秋风飒飒。杨骏跟向洋说趁着国庆黄金周前回去打理马家村的事,要待上四天。新的民宿已经装修完毕,每一幅挂画、每一个摆件都是杨骏精心挑选的,布置时从不假手于人,所以他又借口要对所有民宿进行安全隐患排查,需要多待两三天。
这一晚,杨骏在新客栈那边干活到十一点,当他拖着疲倦的身体走到转角处,那个角度刚好能看见村口至树林的一段路,他看到汽车的夜光灯从远处往村子方向移动过来,心想,那一定是魔发师和李莎莎回来了。杨骏看得出来那二人之间的感情在升温,经常一起去茂城市区玩。
虽然已是夜深,胖胖却一直寸步不离地陪着杨骏。它最近到了换毛期,开始大量地脱毛,杨骏不许它进屋,搬了一张凳子坐在院子里给他梳理毛发,对胖胖说:“天气凉了,哥哥有时间给你买几件衣服,好不好?”胖胖性情温顺,乖巧地趴在杨骏的脚边,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突然,一阵汽车马达声清晰可闻,门外响起了停车的声音。机警的胖胖立马站了起来,望了杨骏一眼,便飞跑向门口。杨骏的心骤然收缩,扑扑地狂跳,也站起来冲到门口去开门。开门的一霎那,风尘仆仆的向洋就站在门外,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短袖衬衫。
出租车往后倒退了几米,一加油便扬长而去。杨骏双臂紧紧地拥抱着向洋,感受到向洋裹挟着深秋的寒意,强烈的心疼、自责、慌乱铺天盖地地涌上心头,他近乎哽咽地说:“洋洋,你回来为什么不通知我,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向洋一定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今天早上他们还通过电话,向洋说自己正在街口的小吃店吃肠粉,然后去摄影棚拍一辑照片,顺利的话下午就可以偷个懒。向洋突然回来,到底遭遇了什么!
向洋被杨骏勒得有点儿紧,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小声地说:“我好想你。”他轻轻地往后仰想跟杨骏说话,看到杨骏面部表情时却惊呆了。——杨骏眼眶湿润,与向洋对视了几秒,眼皮眨了一下,两颗泪珠滴了下来。
向洋见过杨骏开怀大笑的样子、安然熟睡的样子、凝眉思考的样子、情深款款的样子、生气打架的样子,唯独没有见过杨骏流泪的样子,他一下子慌了。
向洋拉着杨骏的手进了屋,在沙发上坐下来,解释道:“我没事,我只是突然很想你,很想你。”
杨骏再次抱紧向洋,说:“对不起,我说好了四天就回去,却食言了。都是我不好。”
向洋捧着杨骏的脸,抹去他眼角的泪痕,吻住了他的唇,呢喃地说着:“不,我只是太想你了。”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深夜归来把杨骏吓坏了,原本的惊喜变成了惊吓,他一下一下地啄着杨骏的鼻尖、额头,安抚着他的情绪,直到杨骏终于相信他没有遇到什么坏事。
“我想辞职。”向洋把头埋进杨骏的肩窝小声地说,他知道杨骏听后一定很吃惊。果然,杨骏抱住向洋的双手僵硬起来,但是杨骏很快就调整了情绪,温和地问:“你下个月就毫无悬念地转正了,不可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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