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浮图灯（1 / 1）

第五章浮图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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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擂台建得很高，约莫得有个十来丈，擂台上铺着大红毡子做得地毯，擂台中央横着一条大理石制成的桌子，桌上便是经纬纵横的棋盘并两坛黑白分明的云子。石桌两侧分东西放置着两把黄花梨木的椅子，这便是给双方棋手落座的地方了。擂台东南角立着一方磁石制成的棋盘，与大理石桌子上的棋盘经纬并无不同，但看上去大概是这石桌上棋盘的五倍大。磁石棋盘两侧各站一名穿着赭色衣衫的小棋童，这二位棋童都是左手执着长杆右手挎着棋篓，长杆用来落子，棋篓中也是用十成十的铁块制成的五倍大的云子。观众们位于台下不便观战，赛场设置这些设施便可以用来向台下观众实时报道棋手对弈时候的落子情况。

我左手提着沾满尘土的僧衣下摆，右手还抓着我师父在我登台打擂前塞给我的那一把五香瓜子，这一路晃晃悠悠地走上擂台走到棋盘前。

棋盘对面那个人，薄薄的嘴唇，浓烈而锋利的眉眼，他坐在椅子上冲我拱拱手，“在下纪棠。”

我看到他这副傲慢的样子，心里觉得有些不被尊重，但对方礼数不全是对方的事，我自己还是要将礼数做全了的。于是我将那手里的瓜子揣进怀里装模作样地双手合十冲他行了个礼，“学一。”

自从我一上台，观看的人群就多了好几倍。本来这纪棠都已经到了独孤求败的境界，只要再守擂三天就可以得到圣上亲封的“大历好棋手”称号，偏偏我这么个小和尚出来横插了一脚，实在不该，更何况我这个身份年纪，怎么说怎么像个笑话。

纪棠的棋步很稳，并没有江湖传言中所说那么邪僻，我和他开局下了约莫半个时辰，一直不分胜负。我这边下得很轻松，他来我就跟，他围我就吃，人群中不断传来赞叹之声，想来能与他僵持这么久也是很不容易的。

下棋这种东西，最忌讳的就是耗时间，因着时间越拖越久容易使人心生烦乱。我略略瞥了一眼观战的人群，人头攒动，有抱小孩的妇人也有蓄着山羊胡的老人，有曾经被纪棠打败垂头丧气的棋手，也有来自五湖四海斗志高昂的年轻人。我往更远处望去，我师父在人群的最后面一条台阶上抱着个大酒坛睡得正酣。我从怀里摸出几颗瓜子嗑着吃了起来，对面的纪棠落子速度越来越慢，他薄薄的双唇紧紧抿着，好像面前的棋盘是一条正在冲他吐信子的蛇。我实在觉得无趣，嗑完瓜子擡头看了看日头，我报名时候乃是正午，如今都日薄西山了。晚上还没找到落脚的寺院呢，斋饭也没个着落，越想越觉得还是尽快结束战斗的好，这么想着，我落下了最后一子，像一个圆满的句号定格在这经纬纵横的棋盘之上。

纪棠额角汗珠一滴一滴地滴下来，他默然地坐在黄花梨木的椅子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棋盘盯了约莫半个时辰，好像失水虚脱的人没缓过劲来一样，良久，他指尖夹起一子，颤抖着盘旋在棋盘之上，终是叹了口气，没再落下来。

“我输了，”他这样说。

我掸掸袍袖上零零碎碎的瓜子壳，站起身冲他双手合十道，“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