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走廊
医生又让张声言填写了个表,上面写着“绝症病人心理测试”
张声言手上转着笔,皱眉盯着着问卷上这些逼问题。
【有没有因为缺钱而日夜不安,焦虑的时候?】
张声言心想,我说有,你给我钱?
他现在的心理防线就像那房梁上的冰柱,天儿一热就碎了,撑不了多久,但要是在问卷上做什么心理调查,他又不是脑子有问题,自然是往正常了写。
医生进来,先是给他的问卷判分,满分,很健康。
“看来你心理状态还不错啊?”医生面带笑。
张声言也笑,但没太走心:“还行。”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这儿还有病房空着,可以尽快给你安排手术。”
张声言垂眼笑了笑,没说话。
“是钱还不够?”医生看出来了。
张声言没管什么面子,直接了当:“家里就我一个,凑不出钱,我也就才刚工作几年,把我卖了都没那么多钱。”
“那保险呢?应该能拿点儿吧?”
“我就一个小职员,都不是正式工,公司没交保险,自己交的那点儿还不够住院的。”
医生也是见多了这种场景,没深问,叹了口气继续走流程:“你去过基金会了吗?大病医疗能在那里申请补助金。”
“基金会?”
“对,你多跑几个基金会,就算凑不够,也是能给你接济点儿,然后再向亲戚朋友借点儿,怎么着也得看病啊,你还年轻不该就断送在这儿啊。”
张声言出了医院,先去了面馆吃饭,还是酸菜肉丝面。
吃完饭,他根据医生给自己的地址打算自己一个人去找找。
嘴上虽然说着不想治了,但又有谁真想死呢。
他没打算和元逸借钱,元逸只是开了个酒吧,内里都是靠炒股投资来撑着,说不准哪天连酒吧带人就都赔进去了。
张声言知道元逸那性格,要是真让他知道,元逸就算是把酒吧卖了也会给他筹钱治病的,到时候元逸家里和他一通闹腾,又是鸡犬不宁。
张声言闲烦,也不乐意牵扯上别人。
他也不是非活不可,自己现在就像是钓在钢丝上垂死挣扎,如果非得要让谁牺牲掉什么来拉自己一把,那他宁愿自己跳下去。
他不值得。
这个逼人生也不值得。
基金会的选址在有个大厦的一楼,张声言骑摩托车来的,把摩托车停在外面,拿着身份证复印件还有病历,和医院开的证明书进了大厅。
里面装潢的不错,天儿刚开始凉就开了暖气了,走进来浑身热乎乎的。
往里拐角是走廊,申请救助的办公室就在走廊最里面。
张声言走过去就愣住了。
走廊两排的长椅上都躺着人,有背着包放在椅子上睡的,有靠在墙角抱着盒饭吃的,空气中弥漫着韭菜味儿,应该就是这饭盒传出来的。
还有一家子来的,带着的孩子还在哇哇哭。
张声言走进来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整齐划一地看向了他。
不知道是因为走廊灯太暗还是什么缘故,张声言总觉得他们眼底蒙了层灰。
张声言清了清嗓子,靠在墙边,先是问了问旁边那个坐在地上看报纸的大爷。
“叔,这儿是南山街道基金会吗?”
大爷头也没擡,仍旧眯眼盯着报纸,嗯了声。
“为什么不进去,都在这儿等着?”张声言又问。
大爷这次不说话了,把报纸翻了个面。
大爷不理自己了,张声言也没办法,来都来了,等等吧,看看什么情况。
他对面是带着孩子的那一家,椅子上没位置,他们就垫着报纸坐着。
哭的是个小姑娘,头发蓬乱,脸红红的,汗浸湿头发黏在额头上。
小女孩一直哭,蹲在旁边的妈妈和爸爸靠着座椅睡觉,一副听不见的样子。
张声言搞不明白这一家子在干吗,他被吵得头疼,也害怕这小女孩哭坏了。
他从兜里摸了半天,除了烟还是烟,也没什么能哄哄这小孩的。
张声言看见座椅上吊了根绳,像是栓盒饭防撒出来的那种绳。
张声言拿了过来,手上动作来了一通,然后变出来个绳子搭的降落伞。
“欸,别哭了,你看。”张声言举着降落伞,他没哄过小孩,显得有些笨拙。
小女孩还是哭,盯着张声言手里的降落伞哭:“这是降落伞。”
小女孩没反应,还是哭。
张声言深缓了口气:“叔叔给你变个魔术?”
小女孩哭声小了点儿。
张声言在降落伞上抽了几根绳,手上的绳变松了,他换了个方向,拽了下中间那根绳,然后一个扫帚出现在了女孩面前。
“你看,变成了扫帚。”
女孩不哭了,愣神盯着张声言,她手上动作有些凌乱,指了指眼睛,又指了指他手上的“扫帚”
张声言这时候才意识到什么:“你,你不会说话?”
女孩点了点头,她又指了指眼睛,又指了指张声言手上的扫帚。
张声言看明白了:“你说你见过扫帚?”
女孩刚刚哭的打嗝,一抽一抽点了点头。
这时候,旁边女孩的妈妈醒了,见张声言和自己女孩说着话,一脸警惕,用力扯着女孩的手往后一拉,然后整理着女孩身上那件沾了油点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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