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秦家的私人医生推门而入。
在看到沙发上躺着的人时,目光微微震惊。
不过也只有一秒,又立马恢复了淡定。
他上前为林语脱掉盖在身上的西装外套之后,擡手解开他胸前的几粒纽扣,用各种精密仪器相当专业的为林语彻头彻尾检查了一遍身体。
秦枭目光紧随着医生的一举一动。
此时此刻,竟觉得对方在林语身上乱摸的手掌十分碍眼。
看了一会,忍不住催促:“好了没?”
医生闻言手上动作一顿。
最后帮林语检查了一下脖子上的脉搏,便起身对背后的男人道:
“没什么大问题,他是酒精不耐受体质,喝一点就会醉,这是醉酒之后的正常反应,喂点药,再让他好好休息下,醒了后就没事了。”
医生开了个药方,交给秦枭属下让尽快买药回来。
起身准备离开之前,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新宠?”
“和你没关系。”秦枭冷声回答他,言语中带着警戒。
医生轻笑:“我就多嘴一问,想也知道你不可能看上他这种劣迹斑斑的人。”
说完,转头轻蔑了望了林语一眼,便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这时,一旁的下属也恰好回来。
“老大,药买来了。”
秦枭本打算接过他手里的药,手伸到一半,却忽然停下了动作。
“喂他吃下去。”他坐在沙发对面冷声命令。
“好的。”
下属一边走向林语,一边在心里纳闷。
不明白老大今天怎么突然转了性。
以前他从来不会在谈判桌上管别人的死活。
老大酒量惊人,哪次不是撑到最后拍拍屁股走人,今儿个怎么还当起活菩萨来了,给对方又是看病,又是买药的。
下属带着疑问走上前,在看到林语的脸时,瞬间吓了一跳。
这、这不是那天老大在船上要他丢到海里去的人嘛?!
还有他身上披的这件外套……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然而,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出声去问。
秦枭手下小心翼翼的将林语扶坐起来之后,正要把他的脑袋拨向自己肩膀好喂药。
忽然听到耳边传来冷冷的一句:“别碰他。”
话音一落。
下属手上动作僵住。
这不碰……可怎么喂药啊??
无奈,他只好让身子瘫软的林语倚靠在沙发上,打开药盒,照上面的剂量取出两颗药丸之后,正准备塞到林语嘴里。
然而又冷不丁想起方才老大的命令,伸出的手臂犹犹豫豫,怎么也想不出来要用什么方式才能避免自己的手指碰到对方的嘴唇。
忽然,他听背后传来动静,回过头时,才惊觉老大已经站在他身后,吓得手里的水都差点洒了出来。
秦枭夺过他手里的杯子,下巴指着门口命令:“出去。”
下属如临大赦,连忙大声回了句“好勒”,便兔子似的夺门而去。
秦枭在林语身边坐下,把杯子放到桌上,又重新取了两粒药丸出来。
之后,直接伸长手臂将林语捞进怀中,将药丸从他微微打开的齿缝间挤了进去。
然而,昏迷中的林语完全没有吞咽的意识,药丸最终只停留在舌尖之上。
秦枭端起桌上水杯,递到林语嘴边,谁知刚往里喂了一小口,怀里的人便被呛到,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林语被口水呛红了脸,难受的眉毛都皱成了一团。
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眼前模糊一片,只有一个并不清晰的脸部轮廓。
“……梦洲?”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林语没日没夜想的想着怎么尽快完成任务,所以意识不清时,嘴里蹦出的第一个人名,永远都会是叶梦洲。
身边的男人从他口中听见这两个字,脸色忽然猛地一沉。
手上的动作也愈发粗暴。
一手捏住林语的下巴,把杯子里的水直接往他嘴里灌。
“咳!咳!”
林语被呛醒,嘴角尚未吞咽下去的水流了很多出来。
他掀开沉重的眼皮,双目渐渐对焦。
在看清眼前的人不是叶梦洲,而是秦枭之后,脸庞瞬间褪去血色,连忙将人轻轻推开,捂着嘴巴在一旁咳个不停。
秦枭阴沉着脸色起身坐回到对面,拿起桌上的文件大笔一挥,丢到林语面前。
“合同签了,你可以走了。”
林语喘着粗气转过头来,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的白纸黑字。
尽管现在身体难受的像要死掉,心里头却激动的不得了。
觉得自己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酒也没有白喝。
“谢谢你秦先生。”林语由衷感谢道。
他笑的眉眼弯弯,起身拿起桌上的文件之后,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在朦胧的酒意当中,身形踉跄着走出包厢。
林语前脚刚走,秦枭便又唤来了属下。
这次没等老大开口,下属便心领神会的躬身道:“放心吧老大,我这就派人跟上,保证他安全到家。”
-
林语回家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去了公司。
敲门走进总裁办公室后,仰首挺胸的上前,把手里的文件放到了杜莫谦面前的桌子上。
“任务完成。”他双手负在背后笑盈盈道,“这下我可以走了吧。”
对面的男人面色一僵。
过了很久才伸手拿起合同,翻到了最后一页。
在看到上面秦枭的签名时,脸色瞬间黑如锅底,目光难以置信。
林语见他半天不说话,以为杜莫谦是想食言。
“你……不会是要反悔吧?”
杜莫谦面无表情擡起头问:“你怎么办到的?”
“山人自有妙计!”林语一脸骄傲道。
并不打算告诉对方自己半夜因为喝酒胃疼醒了好几次的事,将刚刚重新打印的辞职报告递给他:
“我走啦。”
林语潇洒转身。
杜莫谦浓眉皱起,目光晦涩的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正要起身去拦人,手机却突然响起。
他看到来电显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接听了电话。
“杜莫谦,你什么意思?为什么派他来谈判?”对面语气凌厉道。
杜莫谦面色一沉,听了秦枭的话并不回答,反而问他:“之前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说绝不会签吗?出尔反尔的原因是什么?”
对面被问的一怔。
听杜莫谦的意思,怎么倒像是不想签下这份合同。
想当初,他可是软磨硬泡了几个月,自己连口都没松。
秦枭沉默过后,只冷冷回了他一句:“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被挂了电话,杜莫谦冷眼望着桌上的文件。
这份合同对秦氏百害而无一利。
所以,他怎么也想不通林语是怎么说服秦枭签下的。
他后悔了。
可当初提出这个条件的人又是自己。
事到如今,也只能接受要暂时将林语放走的事实了。
-
林语终于离了职。
彻底恢复自由身的他,给自己放了一个悠长的假期。
没事在家画个画,再遛遛狗,别提多惬意了。
要不是有任务在身,这又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崩坏的世界,还真想一直留在这里。
对于遛狗这件事,009一开始十分抗拒。
到后来出了一趟门,彻底解放了天性,一天不出去溜达溜达就浑身不舒坦。
林语还笑它食髓知味,今后怕是舍不得从狗狗身上离开了。
然而,也许是今天出门的时机不对。
林语刚为009穿完狗绳,正要走出前院大门,就见远处慢悠悠的跑来一个人。
那人一身浅灰色的运动服,一头金灿灿的微卷毛发,不用看脸都知道是谁。
林语在心里默默道了句晦气。
正要牵着009掉头回家。
009不乐意了。
心想这还没出去撒欢呢,怎么就要回去了?
两人无声对抗之际,慢跑的男人已经朝他们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啊。”
方慕白厚着脸皮上前打招呼。
林语背对着他,理也不理。
方慕白摸了摸鼻子,然后在他面前蹲下,摸了摸金毛犬的脑袋。
“你带哑巴主人出来散步啊,真是辛苦了。”
林语:“……”
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舌又讨人厌!
方慕白摸着金毛犬光滑的毛发:“真乖,你叫什么?”
林语不吭声。
“不说话?那我可就随便帮你起名字了。”方慕白故作思考了一会,“不如我以后就叫你林语吧,怎么样,这名字好不好听?”
林语:“……”
他忍无可忍:“它叫009!”
方慕白笑了,却没有擡头,依然对着眼前的狗狗问:“多大了?”
“3岁。”
“是男生还是女生?”
“男生。”
林语怕他又说一些乱七八糟话来气自己,对方问一句,他答一句。
谁知方慕白语居然得寸进尺,又故作惊讶的笑着问大金毛:“主人很聪明嘛,一定是你养的好吧,平时都喂他吃什么牌子的狗粮啊?”
林语:“……”
“009,咬他!”林语气的大声命令。
这一声令方慕白猝不及防,像是担心狗狗真的会咬他,身体向后一仰,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林语见此终于解了气。
捂着嘴巴在一旁偷笑。
方慕白擡头望着他,在地上坐了有一会,才慢慢地爬坐起来。
林语见他突然向前靠近,脚步下意识后退,以为对方要报复自己,连忙认怂道:“我、我骗你的,009不会咬人……”
方慕望见他眼里的惧怕,主动在离林语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无奈的笑了笑:
“气消了没?你上次给我穿的狗衣服其实是它的吧,009?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它是你养的第九条狗吗?”
林语见方慕白似乎没有要揍自己的意思,又壮着胆子不理他。
方慕白沉默片刻,主动向他出声道歉:“那天酒吧的事,对不起。”他眸色一深,“可你之前不是爽了我的约吗,就当彼此抵消了吧。”
林语:“……”
这完全是两码事好吗!
酒吧的事方慕白不提还好,一提林语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想到自己因祸得福的和叶梦洲有了亲密接触,便不打断再跟他计较了。
“你那天是怎么回去的?我看你路都走不稳了。”方慕白问。
那晚他追出去之后,找了好久都不见林语的身影。
后来,又在林语家门前蹲了一夜,结果发现他一晚上都没回去,差点报了警。
第二天听说他好端端去了公司上班,才终于放下心来。
方慕白心里有愧,所以这段时间一直不敢来找林语,每天看着他出门遛狗,却犹豫着不敢上前靠近。
林语原本不想回答方慕白的问题,但又觉得眼下是个让情敌吃蔫的好时机。
想了想,还是实话告诉他道:“梦洲来接我了,之后,我还在他家里过了一夜。”
话音一落。
方慕白脸上的笑容消失。
“你主动联系的他?”
“对。”
“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怎么?你嫉妒?”林语笑的得意。
见方慕白不说话,以为被自己猜中了。
“你很喜欢梦洲吗?”方慕白又问。
“当然。”林语回答的毫不犹豫。
方慕白依然沉着脸色。
然而过了半晌,居然诡异的笑了起来,上前亲昵的搭住林语的肩膀:
“可是我也喜欢他怎么办,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了,我和他这么多年的交情一定不会输给你,如果到时候梦洲选择了我,你可别哭鼻子啊。”
林语嫌弃的推开他:“谁说梦洲一定会选择你了?”
他们之间可是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方慕白笑了笑:“因为我有把握,绝对不会输给你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
他望着林语,半真半假的问:“等将来我把梦洲追到手,你要是还是孤身一人,我可以勉为其难的等等你,等你也找到了另一半,我们再一起举办四人婚礼好不好?”
闻言,林语难以置信的望着他,不明白这人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当方慕白又要上前靠近的时候,被林语及时察觉,狠狠推了他一把。
“你怎么还有脸说喜欢梦洲?喜欢一个人是你这样的吗?随便和其他人交往,甚至是亲吻?”想到酒吧里发生的一幕,他怒声质问。
“而且,如果真的喜欢上一个人,对他是有占有欲的,而不是像你这样总是无所谓的说不在乎他跟谁交往,甚至嬉皮笑脸的说要跟自己的情敌举办什么四人婚礼!”
林语实在是被这个无论是三观还是道德感都很有问题的男人气得不轻。
而方慕白听了他的一番话,沉默了很久都一声不吭。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这些。
怎么说?
醍醐灌顶?
好像倒也算不上。
因为他仍然不认为自己之前的行为有什么错。
然而,当他反复将林语的话在心里过了几遍之后,怔怔的出神了很久。
久到他自己都快要被对方说服,自己对叶梦洲的感情并不是喜欢。
不。
可以这样说。
如果以林语对喜欢的标准来看,自己根本就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方慕白很久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再度出声时,却是在纠正一个在对方看来无关紧要,对他来说却相当重要的问题:
“我没有过正式的交往对象,那些姑且算是炮友吧。”
林语闻言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厚颜无耻到了这种地步,居然明晃晃的把这种事摆到明面上来说。
当他震惊之际,方慕白却沉默着上前,毫无预兆的将人拥进怀中。
他不顾林语的挣扎,默默收紧双臂,眸色一深,沉声在他耳边问:“林语,你究竟有什么立场指责我?你曾经的所作所为,明明比我还要离谱的多不是吗?”
林语原本是打算狠狠踢对方一脚的。
闻言却倏地停下了挣扎的动作。
因为他慌了,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突然变得不再乱来,以及和原来的攻四个性差异如此之大的原因。
林语身上淡淡的香草味道很好闻,尤其是脖子后面的香气更加明显。
方慕白将脑袋深埋在他颈窝处,深嗅了一口,才接着道:“我听说你已经不在我表哥的公司工作了,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来我这里?”
林语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转移话题。
不过也好。
否则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不去。”林语脱口而出。
“五倍。”方慕白早知他会拒绝,已经想好了谈判的筹码,“在原先的基础上再翻五倍的薪资,你还不愿意来吗?”
林语愣住了。
怀疑方慕白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知道他缺钱,才故意用金钱诱惑他。
林语不愿为五斗米折腰。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出声拒绝却又被打断:
“算我求你还不行吗?”
方慕白慢慢将手臂松开,改扶着林语的肩膀:“我们工作室刚起步,最近要拍个宣传片,急需你这种类型的模特,就当是来帮我个忙,如果你实在不愿意,随时可以走人。”
他说的诚恳,采取了怀柔政策。
对于相当容易心软的林语来说,这一招果然奏效。
经过一段漫长的深思熟虑。
林语擡起头道:“那你要答应我,不可以让我穿太暴露的衣服。”
想到第一次去工作室时候看到的那位混血模特,林语还真有点担心自己将来去工作了也要被迫穿着泳衣拍照。
林语本以为方慕白会一口答应,没想到对方竟然犹豫了。
……
他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好,”方慕白笑着承诺道,“那就这么决定了,我明天一早来接你上班。”
“不用了,我自己能找到。”林语婉拒了他的好意。
方慕白沉默了一阵,并没有勉强,反而笑着应了声:“好。”
林语有些惊讶,不免震惊的望向他。
方慕白一向没脸没皮,怎么这次意外的没有胡搅蛮缠?
“别这样看我,不然我会以为你喜欢我的。”
方慕白对上林语直愣愣的目光笑着说,又变成了以往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闻言,林语狠狠瞪了他一眼,立马转过头去。
心里想的却是他和杜莫谦是表兄弟,万一两人一样自恋的以为自己真的喜欢他可怎么办。
“林语,你知道吗?有时候你真的让我很有挫败感。”方慕白渐渐敛起笑容,目光深沉的望着他。
“说实话,我只要站在那里都很有魅力了,都不用出手,就有数不清的女人围着我转,可是你为什么不喜欢我,还总是不给我好脸色看?”
林语:“……”
他简直无语。
觉得这人真不要脸。
“我又不是女人!”他没好气的反驳,“而且,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
方慕白表情略有失望,却故意嬉笑着问:“难道你喜欢我表哥那种的?”
“那真是可惜了,我们的母亲虽然是双胞胎,但我像妈妈多些,表哥更像他的父亲,所以他亚洲血统的特征更明显,但是,就算你不喜欢我这张脸也没办法,因为我对自己的长相很满意,是不可能为了你在上面动刀子的。”
方慕白开玩笑地说。
刚要伸手搂过林语的脖子,却被及时反应过来的林语用胳膊肘怼了一拳。
方慕白捂着肚子喊疼:“林语,你真是好狠的心。”
林语笑的得意,眼睛弯成了月牙。
往前走了几步,又转头冲对方做了个鬼脸。
怕男人报复,忙不叠的牵着009,飞快的跑远了。
方慕白怔怔地站在原地,摸着刚被人捣了一下的地方。
望着几乎快要消失在视野里的那抹身影,回想着少年刚才的笑,心跳不由自主的越来越快。
过了一阵,才像丢了魂似的转身离开,慢跑回了自家门前。
到了要上班的时间,方慕白出门上车。
然而,坐在车里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半点要开走的意思。
眼前不断闪现着同一个身影。
林语说话时软糯的嗓音。
被吓到哭泣时梨花带雨的脸庞。
生气时怒而涨红的脸颊和耳朵。
……
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在方慕白的脑海中都依然清晰。
“扑通。”
“扑通。”
男人捂着至今仍旧在狂跳不已的心脏,脑袋杵在方向盘上,自嘲般的低笑了起来:
方慕白,怎么办,你这次好像是真的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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