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颤抖着要将怨气渡到佩剑上时,李见月竟福至心灵般停了手,微微向周慈颔首:
“周姑娘,好说。”
周慈隐隐猜到,他们应当是和顾焰有些渊源。
思及于此,她心底那点不快活又泛上来。
顾焰既然能欺瞒周青遥世上有斗转星移这门功法,未必不会欺瞒别人。
倘若周青遥也如此欺瞒李见月和廖景云的师尊,也许这二人如今的处境便和她大差不差。
不过自己有身世上的困境,李见月和廖景云又会有什么把柄在他们师尊的手上呢?
李见月笑吟吟地开口:
“周姑娘,你不要那么紧张,今日我和景云之所以选在此处,其实只是怕你突然暴怒,将我们杀之灭口—我可要提醒周姑娘,客栈的人都见了我们今日的龃龉,倘若我有什么不测,周姑娘便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周慈往悬崖底下望去,一眼根本望不到尽头,在这漆黑的夜里,更显得寒气森森。
她点头:
“确实有提神醒脑的作用。但李公子,我也不是疯子。”
李见月长叹道:
“我想周姑娘的为人一定是相当不错,不过周姑娘,和你纠缠的那些怨灵可就不一定有个好脾气了。”
周慈明白既然李见月方才这样逼她,多少对她的身世以及与噬魂术一事有所了解,但她不知道他到底了解到什么程度,干脆沉默不语,等他自爆老底。
李见月也不再强她所难,而是继续道:
“此夜清风徐来,月朗星稀,正是听故事的好时节。不瞒周姑娘说,我作为合欢宗的弟子,在上修界平白受过许多冷眼,不过即便如此,我也将救我入合欢宗的那位松月真人视为救命恩人,当然在当年,她也确实是。”
廖景云认真听着,却忍不住插了一句:
“松月前辈当初给了你选择的机会。”
李见月冷哼一声:
“我这样灵根俱废的人,出了合欢宗能做什么?既然老天给我这样一张脸,那还不如承了老天爷的意。”
听李见月这样说,周慈眼前却浮现秦霁那张脸,赶紧甩甩头,把这个可怕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
“不过就在不久以前,我的师尊松月真人,被怨灵缠上了。”
“啊?”
纵使合欢宗听上去不是什么正经门派,但作为一个门派的长老,会被怨灵缠上还是离奇。
“这不是什么平常的恶灵,”李见月月牙一般的眼睛眯起来,好似一只慵懒的猫儿,“这是—我师祖的怨灵。”
“你师祖是?”
“那就是我们门派的秘辛了,”李见月淡道,“周姑娘一定不晓得他,这件事说来话长。当年我的师祖因为想涨修为,欲与魔族双修,最后走火入魔,魂魄被合欢宗我师尊那一辈的人困在门派内部,但是没有想到,我师尊如今会被反噬。”
周慈真诚道:
“既已是合欢宗李公子师祖一辈的人物,我如此才疏学浅,又能做些什么?”
李见月似是早就料到周慈会这样说,平静地望向她:
“周姑娘你且试一试便好,倘若周姑娘连这个面子都不给,那么金兰剑会上,不论是我还是景云,都只能得罪周姑娘了。”
“上修界能者如云,李公子为何偏偏就看上了我呢?”
李见月拖长了嗓音,长叹道:
“因为—”
“我认识顾焰。”
接下来的话,李见月没在明面上说下去,但他知道周慈明白。
但凡顾焰和周慈见面,免不了阴阳几句周慈身上那一半魔族血的事,李见月哪怕只听到一两句,凭他的七窍玲珑心,都能猜出个大概。
周慈不知该作何感想,自己碰上的麻烦事百分之九十源自顾焰这个人。
以至再听到这个名字,她连愤怒的力气也没有了。
廖景云一直默不作声,但他显然与李见月是一伙的,周慈也很好奇,这两个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是怎么混到一起去的。
“容我再问一句,廖仙君,你又是为了什么事深夜跑来这里?”
李见月的俏脸上终于涌出了几分不耐烦:
“你说他么?这个呆子原也是合欢宗门下的,因他实在接受不了和人双修,临了自己叛变师门了。”
“那李公子和他?”
“他是来保护我的,”李见月理直气壮道,“我同他一道长大,他算是我可以信任的朋友。周姑娘你多么可怕,要是真暴起将我打下这万丈悬崖,岂不是连个作证的人都没有。”
廖景云还是那副有些茫然的神情,仿佛他们在谈论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就算我今日同意一试,”周慈思量道,“他日你们再以此要挟我,我岂不是这辈子都要受制于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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