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扭
送了拜贴，自然是要去拜访亲朋，潘安先去的是金谷园。其实石崇前几日也向他递了帖子。
园中依旧散发着奢靡的气息，院子里摆了几棵宝石树，珠玉琳琅。
石崇候在屋内，煮了茶水，燃了炭火。
他盘腿坐在软垫上，手里捏着珠串，望着他似笑非笑。
潘安走过去，坐在他对面，替自己倒了茶。
石崇从对面推过来拜贴，潘安看了一眼，有些面熟。
打开一看，正是杨容姬写的那副，末尾是兔子。
石崇道：“安仁，这不像是你写的？”
潘安盯着最后的兔子，笑：“确实不是出自我之手。”
石崇看着他的眼睛，轻轻道：“杨容姬。”
是肯定的语气。
潘安颔首。
石崇亦笑：“我猜到了。”
他将拜贴收回，喊：“珠娘。”
绿珠从外面走来，头上仅一只步摇，素色衣袍，与这满目琳琅格格不入。
她微笑走近，不再是低眉顺目的模样，恍惚间，还是那名在游舫之上明艳夺目的姑娘。
潘安对她礼貌一笑，她颔首走过，脚步未停。
石崇道：“你也替我描这样一幅拜贴。”
绿珠坐下，轻轻翻开，失笑。
周边无纸笔，她携着拜贴出门，到了自己院落，她安静坐在木几前，铺开拜贴，仔细再看。
字迹灵动，除却最后的图案，其实猜不透到底是出自男子还是女子之手。
这最后的应该是兔子吧。
她提笔，歌女的字称不上好，工整而已。
拜贴要送给谁，怎样称呼，她并不知晓，石崇不说，她亦不问。
因她知晓，这只是一时兴起，石崇不会将拜贴送出。
她开始假想，倘若她未曾被石崇买下，会不会有一天，嫁给普平凡人，他会由着自己玩闹，会将自己调皮所写的请帖寄于友人……
她本心止如水，如今却开始驰骋思想，为何会如此？
许是因为满室琳琅中，她见到一抹笑。
潘安在午时回了眷园，邢氏与杨容姬在庭院中漫步，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影。
将脚在地面跺了跺，两人闻声回望。
杨容姬惊喜，提着裙摆跑过来，潘安轻笑着张开手臂，杨容姬一个回身，躲了过去，笑着去拉他的手。
邢氏笑了出来。
潘安走到她身边，将她头上落叶摘下，对她道：“母亲，外面有些冷，待风小了再出来吧。”
“母亲身体好得很，这院子里风也不大，大概是安仁刚从门外回来，觉得冷了。”
“母亲说的是。”
“今天府里在炖羊肉，你们去窖里拿些出来，等下丢进去。”
“好。”
地窖位于厨房院内，附近的空地都被厨子开垦，种上了蔬果，冬季只生长着零星几种。
厨子去了集市买肉，喂养了许久的猪牛羊在这时重入轮回，集市多了许多肉类。
厨子最懂，每次都是他领着侍从去集市采买。
木梯深入地窖，潘安慢慢下去，拿下摆兜了一些萝卜上来，带着泥土，看似鲜活。
杨容姬接过，挑中了红萝卜，她擦了擦，递到潘安嘴边：“尝一尝？”
潘安咬了一口，辛辣，硬着头皮吞下去，他闭紧了嘴巴。
杨容姬重新将萝卜放回怀里，点头：“我明白了，还好没有先吃。”
夏季的萝卜甘甜多汁，皮薄，不涩。在地窖放了这样久的萝卜，有些涩口。
潘安去漱了口，随后去了厨房。
杨容姬将萝卜切块，放入肉汤之中。
他走过去，杨容姬已经盛好了一碗汤，递给他。
“第一碗汤给你。”
潘安笑：“所以其实第一口萝卜也是让我先吃，并非是让我试毒？”
杨容姬点头，对他道：“冬日天黑早，檀郎将这碗汤喝完，我们去逛东市。”
回来这些天，确实是没有好好走一走，逛一逛。
东市很热闹，酒楼有歌声，言语相宴宴。
街上有吆喝，音调拖长，似歌唱。
空中时有蒸腾轻烟，轻飘飘散去。
有人在卖馄饨，锅盖揭开，烟雾遮了眼，人不见。
杨容姬笑，拉着潘安去了成衣铺子。
这家的衣裳有名气，轻便美观。女孩子选衣服，总是看着它美便好。
杨容姬看中一件，裙裾很长，间色裙摆。
她几乎是一眼看中，回过头看潘安。
潘安视线停在裙摆下方，太长。杨容姬在河阳穿过一件衣裳，亦是裙摆很长，虽是貌美，但却被绊倒，膝盖都是乌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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