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肉
冬至日,宰牛羊,包月牙馄饨。
杨容姬与潘安回到家时,正是中午时分。
厨娘早早准备了牛羊肉,一部分熬了汤,一部分打算炙烤,还有一部分用来包月牙馄饨。
热汤下肚,厨娘还煮了面条,锅盖揭开,有蒸腾雾气。
厨娘笑道:“女郎和郎君去休息片刻,午后咱们一起包馄饨。”
“好。”
府里人口多,馄饨自然也要包上许多。
潘安杨容姬膝盖对膝盖,摆弄着面皮。
馄饨么,其实不难,馅一放,面皮一折,成月牙。
馄饨成了。
漪儿婢子们与厨娘坐在一起,侍从们在一起,这样坐,防止拘泥。
门外依旧脚步声,来来去去都是贺冬的人。
杨容姬疑惑:“为何无人来我们家贺冬?”
“等到了晚上,容儿就知道了。”
晚上如何呢?杨容姬没有去想。
一下午,一府人都聚在厨房里,闻肉香,包馄饨。
厨娘开始炙肉时,府门被扣响。
莫不是肉香引来了行人?她开府门,门外落日余晖,一行人微笑立在门外。
是欧阳旭,张柳和,夏侯湛,宋袆。
潘安说得对,果然到了晚上便知。
她笑着问:“可是都空出了肚子,待这晚上来县令府大吃一顿?”
张柳和不好意思,确是诚实的点了头。
杨容姬将门完全打开,宋袆过来递给她东西,是精致的发饰。
“师傅从洛阳寄来,我觉得适合容姬。”
“多谢宋袆,我很喜欢。”
来了客人,自然是要领着去大厅,潘安便去招呼他们,男子们聚在一起,女子们则聚在院子里。
白白的过来蹭吃蹭喝,自然要做些什么,张柳和最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铁锹,潘安让他替院子里的花木松松土。
张柳和便听话的拿出铁锹,来到院子里。
杨容姬又看到了他那身衣裳,笑他:“柳和,你是怎么倔强的穿上这身衣裳?”
张柳和擡起头,看着她笑:“冬至自然需要穿的隆重一些,既然已经穿上了,再脱下来有些不舍得,母亲也拿我没有法子。”
“他们都在做甚,为何只有你一人出来?”
张柳和慨叹:“是因我年轻力壮,担得起松土的重任。”
欧阳旭从屋里走了出来,猛地一拍他的肩膀:“你小子……”
张柳和摸了摸鼻子,灰溜溜转回身去。
亭子里放了火盆,上面在烤栗子。
宋袆伸出手,放在火盆上。
太阳一落,温度骤降。
漪儿从屋内拿出两个披风,披到两人身上。
男子们在屋内聊天,杨容姬与宋袆一时无聊,相约出去走一走。
冬日景致没什么特别,周围光秃,呼吸成烟。
冬日萧索,杨容姬更爱春日。
宋袆却道她更爱冬日。
冬日达官贵人不经常出门,歌女便得清闲。
故她喜冬日。
昼短夜长,天黑的很快,一低头,再擡头,已经天色暗沉。
杨容姬将手缩回袖子里:“冬日夜晚不适合散步,真冷啊。”
宋袆点头:“也算是与众不同了。”
“是傻……”
“哈哈哈……”
回家时,潘安走出了屋外,见两人从门外回来,有些惊讶,走上前来,握住杨容姬的手:“这么晚了,出去是有急事吗?”
“无,只是一时无所事事,便出去走一走。”
潘安笑了,大概是觉得好笑。
厨娘走出来,道:“郎君,该开饭了。”
“好。”
牛肉汤,羊肉汤,五花肉,馄饨,烤栗子,萝卜叶,腌萝卜条,人多,菜也多。
五花肉与部分牛羊肉是用来炙烤的,由谁来呢?
杨容姬缓缓坐到火盆边上,微笑:“来尝尝我的手艺。”
众人隐有期待。
铁网置于火炉上方,长长的竹箸放置一边。
五花肉,牛羊肉卧于旁边盘里。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纹路美丽,红白搭配恰到好处。
铁架已热,轻铺肉,肥肉萎靡,油汁四溢,滋哇作响。
草木气息混着腴香,于空中蔓延,先祖吃熟食,最先以火烤,盖最原始之美味。
何时翻身,答曰:待肉焦黄时。
太嫩,不足香;过久,香味转糊味。
唯有焦黄,锁香味。
肉香既已浓郁,蘸料不可夺它风头。韭菜花甚妙。
肉入口,一咬,肉香与植物香混合,不腻。
厨娘顺势拿来酿的果酒,芳香不醉人。
冬日夜,食烤肉,饮果酒,亲朋俱在。
宴席总会散,热闹散去后会有片刻恍惚,又兼冬日荒凉,窗外万物凋零,文人且都多愁善感,于是潘安立在窗边,呆愣发呆。
若说在想什么,他不一定答的出,只是一时情感作祟,冬夜勾出了愁思。
杨容姬在冬日感觉温馨,愁思未曾有。
她走至窗边,潘安听到脚步声便回头,对他笑。
思绪是个深渊,滑落过久便会失却精神。
她轻咳:“檀郎是在赏月?”
月不明,自然不是赏月。
他答:“是在赏夜。”
“夜色如何?”
“黒黢一片,什么都望不见。”
杨容姬阖上窗:“既是什么都望不见,檀郎还在这里看的入迷。”
潘安依言收回视线,柔柔看向她。
杨容姬抚着他的眉眼,道:“忧愁过度,可是容易变老的。”
年轻人谈老,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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