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髻
楚南衣回到了在河阳的住所,楚家人口大都居洛阳,河阳楚家不过几个老人,守着诺大的宅院,屋子少了人气,塌的塌,倒的倒。
大树底下好乘凉,楚家依傍贾家,为幕僚,为门客。贾家见楚家忠心,办事利落,为显恩德,赐名楚家六娘,楚南衣。
于是自小起,家里人常在她耳边念叨,这是莫大的恩赐,你要对贾家衷心无二。
楚家为河阳望族,可到了洛阳,不过乡野小户,没有叫的出名号的人。
可攀附了贾家,瞬时藤蔓拔地起,穿绫罗,吃山珍。
识得字,认得书,诵得诗。
无与伦比的馈赠,自然有其代价。代价便是,成为贾家棋子。
楚家按名门闺秀教导楚南衣,言语,容仪,四德,女红,一切都是士族女子的模样,只是多一项心计。
于是贾南风在某一日找到了楚南衣,对她说了一番话,她便来到了河阳。
其实她不明白为何要她来这河阳,可贾南风说金银是尘土,金银就是尘土。
不需要理由。
她因途中大病,在河阳附近修养许久,如今来了河阳,没有错过春天,这是一大幸事。
许多落了花的树结了小果子,杨容姬路过时,摘了许多,这个果子她并没有见过,只是附近孩童说,这个果子酸甜可口。
杨容姬摘了许多,拿手捧着,在河边洗净了带回家。
潘安正在书房看书,突然书上出现一双手,里面放着青色的果子。
潘安擡起头,见杨容姬挂着笑:“尝尝。”
潘安低下头看了一眼果子,手指微微动了动,而后拈起一颗,放入口中。
杨容姬一直盯着他的反应,见他神色自若,便问道:“滋味如何?”
潘安缓缓的点头,拿起一颗放入她的口中,杨容姬毫无防备的一嚼,顿时牙根酸软,泪眼婆娑。
潘安将果子吐出来,笑的前仰后合。
杨容姬磨了磨牙,刚想说话,嘴里便被放入了一颗蜜饯。
潘安指着果子道:“你看这颜色青绿,定是奇酸无比。”
杨容姬收回手,道:“这么多,便要扔掉吗?”
潘安伸出手:“给我罢。”
杨容姬将手倾了倾,果实都落入了潘安手里。
“放软了就可以吃了,容儿,我现在要去县衙拿一本书,随我一起吧。”
杨容姬将手往他衣袖上擦了擦,道:“好呀。”
夕阳将树染得金黄,远处农户上山背柴下来,身边跟着黄狗,行走在余晖之中。
两人到了县衙,潘安去寻书,杨容姬去后院看水车。
欧阳旭平日便住在县衙之中,他见潘安过来便去他身边与他聊天。
“今日有人给私塾捐了些书籍衣物,说是以楚家的名义?”
“楚家,可是本地楚家?”
“正是,近日听闻,楚家六姑娘回来了,似乎是她一个人来的。”
“你去一趟楚家,向她道个谢。”
“属下明白。”
潘安出来时,杨容姬还在后院,他便在门口等她。
远处走来一位姑娘,步履款款,她走到潘安跟前,微偏了头。
潘安看她一眼,等着她说话。
欧阳旭从里面走出来,惊喜道:“楚六姑娘。”
楚南衣微笑。
潘安便道:“听闻姑娘为私塾赠了书籍衣物,谢过姑娘。”
“不必多礼,你可是潘郎?”
欧阳旭立即答道:“正是潘安。”
楚南衣再想说话,潘安已经侧身走开,道:“我还有事。”步伐恰是往后院。
欧阳旭拉住他的衣角,向他使了眼色。
潘安顿住,此时离开确实会拂了对方面子。
可是这般寡淡的对话让人难以忍受,他说上一句,潘安已经能猜出她下一句将要说些什么。
潘安自小起,便见过各式各样的女子前来搭话,若是一一认真对答,怕是要累死在口水里。
是以,他某一日琢磨了一下这些女子的行为举止,言语动作,如今一眼能看出,这些人,是简单寒暄,还是另有动机。
及时掐断话头,便不用白费口水。
欧阳旭拉住了他,潘安从袖子里拿出三颗果子,想了想,悄悄放回去了一颗,将两颗果子递给欧阳旭,道:“方才摘的,尝尝吧。”
欧阳旭松了手,潘安顺势告辞离开。
欧阳旭递了一颗给楚南衣:“姑娘,明府确实有急事,不妨尝尝他方才摘的果子。”
楚南衣得体的接过,优雅的放入口中。
下一秒,表情有一丝难看,欧阳旭担忧的走上前:“姑娘……”
楚南衣摆手,转过头,表情终于维持不住,跑远了,直到无人处,终于将果子吐了出来。
欧阳旭目送她走远,自言自语:“这是怎么了?”
他也将果子塞进嘴里,随即明白了。
酸到锤墙。
已是二月的尾声,潘安靠在床上,杨容姬在镜子前拆发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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