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纾茵给拓拔芸处理了颈侧伤口,心中复杂唏嘘,若是……之前再多陪在拓拔芸身边,或者她假意顺着拓拔芸的意思,会不会不一样呢。
其实,拓拔芸应该厌恶她的,她是景氏女,拓拔芸是漠北公主,若非西楚打赢了漠北,拓拔芸本可以在草原找个好男儿嫁了,一生自由畅快。她们的立场,与生俱来就是互相敌对的。
景纾茵叹了口气,“抱歉。”把你也牵涉进来。
拓拔芸没说话,只是直直地瞧着屏风后的人。
一道牡丹百花屏风,隔开两处伤患。季暄给钟离旭也止血包扎完了,季暄很清楚钟离旭不传太医的理由,在朝臣面前也替钟离旭打点好,一点皇帝新婚遇刺的消息都没泄露。
先前季暄就曾经提醒过钟离旭,要防着一点拓拔芸,但很可惜他潜意识觉得即便拓拔芸不爱他,也不会……所以他只听过便罢了。
钟离旭心口的伤不致命,伤口一点点向外渗血,痛的是身也是心。少年天子在此刻落寞地像是一只打输的雄狮。
季暄拍了拍钟离旭的背,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放在他手边,什么都没说,起身走到门口看着景纾茵,等夫人一起,向帝后行礼禀退。
走出紫宸殿许久,气氛一路都很沉抑,景纾茵试图打破这窒息的平静,“那封信,里面是什么?”
季暄还是牢牢牵着她的手,他突然间就觉得,很多事没有那么重要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不提也罢。左右也是陛下和娘娘之间的事 。”
钟离旭在月前就派人前往漠北,本打算搜罗些芸公主家乡的物件,好拿回来作礼物送给她,可谁知派去的人先收到的,却是拓拔芸母亲忧愤而亡的死讯。她死后身边的侍女携细软逃散,使者乔装作商人,从她的贴身侍婢手里买下了一支她母亲常用的骨簪,一并带回。
算不得什么好消息。
要不要说,怎么说,还是交由陛下定夺。
景纾茵有些云里雾里,但还是任由他牵着,宫墙里的事,不是他们该管的。
也不知道拓拔芸之后要怎么办。
她也跟着季暄叹了口气。
“别难过,会好起来的。”季暄擡手抚上她发顶,“至少陛下是爱她的。”就像我爱你。
她微微擡头望进他的眼,把他看得稍稍侧开头,不自在地握拳掩唇轻咳一声。
“咳嗯……走吧。”
他的掌心干燥温热,将她整个手包裹起来,却又不似禁锢的力道,而是和煦温柔的安抚和保护。
一天折腾下来,此时天边已是残阳如血,季暄拉着她的手,同曾经回府的每一次一样。她反手握住他,突然觉得所谓恩恩怨怨都很虚无,抓紧眼前真实的幸福,难道不才是最重要的么?
景纾茵想着,她不想再与他置气了。
季暄他其实也不容易。哪个男子能这样坦然面对自己那方面不行的伤害?季暄虽然没有明说,但她能感觉到他的无奈。
为此,他肯定很苦恼吧?但又不忍心她这样跟着他,又纵她入宫接触拓拔芸……
可季暄那日入宫想要提前带她出宫又是何意……
——「至少陛下是爱她的。」
原来在这里!景纾茵恍然大悟,季暄知道了陛下心有所属,才急忙入宫阻止她继续走拓拔芸的计划,钟离旭的心在拓拔芸身上,那么他一定是担心她之后即便计划成功,也注定一生郁郁不乐。
想到这里,景纾茵看向季暄的眼神不禁多了几分钦佩。隐疾不是他的错,他甚至担心她在意这区区隐疾,而让她去选别人,甚至还在考虑下一任心有他属的问题。
真的要落泪了呜呜。
“那个,你……”你放心,我不会因为隐疾就抛弃你的。
这种话简直是在伤口上撒盐啊。
她生出了些难言的愧疚,那天在气头上她的话肯定让他很伤心。现下即便在马车上,季暄还是拢着她的手不放,很明显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定是她先前刺痛了他的心。
景纾茵正想着怎么补偿季暄时,在宫门口一个侍卫领队轻叩马车,“季丞相,属下等搜遍了凤仪宫,也巡查了紫宸殿,目前尚未发现夫人的踪影,还请丞相大人恕罪!
我等稍后一定会严加盘查,还请大人宽限些时辰,一定将夫人原原本本送还府上。”
季暄撩开车帘,“不必了,夫人已经在车上了。今日你们都辛苦了,但晚上也不能放松警戒,等明天让大家都去少府监领陛下的喜钱吧。”
“是。多谢丞相!”
景纾茵脑瓜子嗡嗡的。
这个侍卫队、去凤仪宫和紫宸殿搜她?还要把她原原本本给季暄打包送回府上?如果她今天就算没跟季暄回府,那这家伙还打算把她强行拖回去?横竖她怎么选,他都没打算放她离开?
她感觉从马车外有阵凉风吹进来,冷得叫人遍体生寒,她猛一下想缩回手,却被季暄按住拉了过去。
“见笑了 ,夫人。”
季暄看出来她知道了,不过本来也没打算藏着掖着,这么久了,他也不想再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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