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景纾茵这几日苦练簪发绾髻，突击之下的抱佛脚……效果一言难尽。
被迫做她练习绾发工具人的季暄哭笑不得，他顶着被扎地松松垮垮的发揪，墨发虽乱却依旧光泽柔亮，他无奈，“其实……绾发也不是非学不可，皇后娘娘发髻样式复杂，首饰簪别顺序又有要求，自然有专人伺候。你只需要照章梳发，完成纳福仪式即可。”
“等下就入宫了，我再试最后一次。”她还是想最后努力挣扎一下，她衔着季暄的发带，手上动作不停，“至少……现在已经能扎出一个看着形似的发髻了。”
“……嗯。”
再试一次的结果就是，在入宫的时辰到之前，季暄的马车上，她还在手忙脚乱地拆季暄头上微乱的女款发髻，然后用最后一点时间，给他勉强束好发，连发冠都是歪的。
景纾茵：可能我真的没有这个天分。
他先下来，扶着她的手下车，完全不顾旁边侍卫们的目光。
景纾茵沿着他们异样的目光看向季暄的发冠，才后知后觉，她的丞相大人从来衣冠端正，肃行端庄，何曾有这样发冠歪倚的样态？
不行。
她抽走放在他手里的手，转而搭着他肩膀跳下马车，季暄有瞬间的讶异，却又本能地护着她的腰背，近乎抱着她下来。
“你低下头。”她道。
“嗯？”
“快低一下呀。”她见他身后那两个宫门口的侍卫眼神越发复杂，着急地要把他发冠掰正。
季暄依着她的手垂首，一手撑着马车外壁，任由她扶正玉冠，从侧身角度看，就像是某丞相被她勾着脖子，送上一个缠绵的离别吻。
她有些着急，手上动作却急不来，但很明显周围打量的目光似乎更加灼人了。
季暄似乎听到周府马车的声音，周府沿用战场习惯，即便在京中也常以銮铃挂在车上，因为是特制的銮铃，声音也好分辨。
季暄俯身，两人距离更加贴近，他几乎将她拥在怀里，鼻尖相抵的距离，二人呼吸相闻，“好了么？这样会不会方便一点？”
季暄另一只手也随着他倾近的动作撑在了她侧，她擡头他俯首，近到稍微前倾些就能吻到他的鼻尖。
她后知后觉涨红了脸，努力加快手上动作。
周泽彦一个跃步下车，本来是入宫议事的，怎么就他季暄这么扎眼？大庭广众、青天白日的，亏他以前还是礼官出身，啊呸！还不是抱着夫人这般、这般——
“啧——”他翻着嫌弃的白眼，奋力一甩袖子，睨了一眼季暄的方向就顾自入宫了。
周泽彦虽然看得出景纾茵对季暄也有几分好感，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但季暄这明晃晃地宣示主权就过分了吧！用脚看，都知道季暄这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真是的！防贼吗？！他周泽彦是那种人吗？！得不到就死缠烂打？曾经再喜欢，他还能一直纠缠有夫之妇不成！
景纾茵注意力都在他墨发簪冠上，并没有关注到这些，终于把发冠扶正，她将玉簪好不容易固定，松了口气，“好了。”
芳兰气息扑面，季暄本只是想要借位亲近她，好让某些人知难而退，但此刻他对上她的目光时，不禁动摇了。
“嗯？”她顺着季暄的手，食指抚上自己脸颊，“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怎么……这么看着她？
“……没有。”他喉结一动，放下手，“就有些担心……在封后大典前，你都得留在宫中陪着芸公主，试妆、梳发、斋戒、择衣，你在宫中若是太辛苦、或者不适应的话……”
“怎么会？”她笑，“这些都挺有意思的啊。再说芸公主性子也挺好的，不是难相处的人呢。”
他一路牵着她的手，送到内宫外朝交界处，依依不舍。起码十天，他都见不到他的夫人了。
且待那之后，她还是不是他的夫人，也不一定。
思及此，季暄的情绪都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但还是牢牢扣住她的手，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拓拔公主的侍女已经在那等着我了，”她看向季暄，“好啦，我该走了。”
季暄沉吟不语，拓拔芸此次入京处处透着异样。他虽然不解为什么这位芸公主会产生那种想法，但从种种迹象推测，尽管她本意不是伤害阿茵，她要做的事情也势必于整个西楚不利。
他其实并不想让阿茵入宫。
——「你难道不想知道，阿茵心里有没有你吗？」
——「她已经是我妻子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自欺欺人？非智者所为啊。你把她交给我，就十天，我就能让你知道。不过是给她一次机会，让她自己做个选择罢了，这也是给你自己一次机会呀。难不成，你还能困她一辈子？这样可就没意思了。」
——「……」
——「或许，她的心是偏向你的呢？要是一直这样遥遥无期等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还不如痛快一点，快刀斩乱麻。听陛下说，丞相大人的治政风格都是干净利落、直切弊病，看得出来是个不爱拖沓的人，怎么这方面却——
怎么样？敢不敢赌？」
——「她是我夫人，我不会用她来作这种无谓的试探。」
——「怎么能说是试探呢？只是让她多陪陪我罢了。我又不会强迫她，她要是不愿意来，完全可以拒绝嘛。
只要，季相不要替她拒绝就好。」
季暄拧眉。
“好啦，”景纾茵叹了口气，他实在太黏人了，就算在宫里，她也不得不软语哄他，她摇了摇他的手，侧身抱了抱还没回神的季暄，“真的该走了。”
这个拥抱没有持续太久，季暄反应过来时已经太迟了。
她如同一尾漂亮鲜艳的锦鲤，于流水中悄然从他指缝间溜走，只留下一抹倩影。
季暄突然感觉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心口都空落落的，像是在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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