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第四天
钟离旭看着自己妹妹腰间系着的螭吻玉钩,眉心一沉,再擡眼,朝中方才缩在角落里畏畏缩缩的大臣们,眼神也同时念薇和易宁之间来回逡巡。
如今虽说除掉了宁博翰这个老贼,但东衍却依然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可念薇……
众目睽睽之下,念薇身上系着东衍摄政王的衣扣玉钩,就算她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
钟离旭敛眉,这场宫变虽然胜利了,但居然还能被易宁摆这么一道,实在是叫他心里窝火。
易宁虎狼之心,念薇虽然贵为公主,但她这样纯善的性子,根本不是易宁的对手,怕是要吃亏。
“皇兄……”念薇方才进来,瞧见皇兄无恙本来是欣喜的,但现在觉得气氛好像有些奇怪,易宁的眼神,皇兄面上表情微变,一众大臣的视线……
奇奇怪怪的,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她感觉像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有种跟小时候砸了父皇送给母后的白晶盏之后一样的心虚感。
她看了一眼易宁,熙王仪态自然是上佳的,本就是挺拔如松的身段,如今更添三分成竹在胸、胜券在握的意气风发。
易宁察觉到她的目光,视线捕捉到了她,像是鹰隼锁定猎物一般,让念薇觉得有些不自在,她像被烫到一样收回了视线。
钟离旭看到二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心口更堵三分,安排好了清楚宁党余孽之事后,对于易宁两国联姻的要求,只丢下一句“容后再议”,便拂袖而去。
“念薇,等下跟皇兄过来一趟。”钟离旭不愉道。
“哦。”此刻,宣华公主有种风雨欲来的错觉。
*
宁博翰虽已伏诛,但宁党的剿灭却非一朝一夕之事。季暄作为帝师,如今又继任丞相,坐在从前父亲的位置上,全权主持清剿宁党余孽后续。
虽然升任丞相,但季暄也没有再迁府,依然住在景将军府邸旁边的季府宅第之中。
对外宣称是为了利于季菱养病,一则不另迁住址,二则谢绝外客来访。
连府邸牌匾都没有换过,还是从前季暄父亲季铖亲手题的牌匾,简单的只有季府两个字。
可能是为了不忘本吧 。
从前父亲兢兢业业,如履薄冰,现在他也到了曾经父亲的位置,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子承父业呢。这个位置,是荣耀更是责任,最忌讳骄慢。
住在这里,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时时提醒。不能远离朝堂纷争,总要有个远离喧嚣的地方,来让自己清醒。
这里就很好,还靠在景府旁边。
季暄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日,钟离旭拿下宁博翰之后,登上城楼俯瞰整座郢都时候,与他说的话。
——「季老师,从前宁博翰对父皇、对朕、对你还有景将军,以至于天下百姓的迫害,终于可以到此为止了。」
——「但这种伤害已经造成,朕现在能做的,只有尽量尽快弥补,让一切都回到原来应有的位置和轨迹。」
——「父皇已逝,朕已别无他法,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作为人子能做的,也只有以宁博翰的血,来告慰父皇在天之灵。开宗庙,告祖宗,祭先灵,这些需要季老师帮朕一起准备。」
——「对于天下万民,黎民百姓,朕会颁布政令,休养生息,抚恤万民这些年来受到的剥削,尽量恢复生产,维持秩序和稳定,以期尽快回到正轨。」
——「但是,对于季老师,朕却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弥补过去这些年,已经造成的伤害。」
——“陛下已经做的很好了。”季暄开口安抚。
——「高官厚禄,金银珠宝,这些都远远不够补偿。当时季老师和景家大小姐两情相悦,朕也是看在眼里的,只可惜命运弄人,险些因为当年朕的鲁莽,叫季老师失去所爱。」
——“陛下……”季暄脸上一红,一提到她,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朕蛰伏这些年,终于在今日拔除了一根心头刺。那年赐给季卿的府邸,朕却是用了心思的。即便当时季老师未必记得,但她就在你一墙之隔,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朕想着,季老师或许也能和她再续前缘呢。若是如此,朕也能少愧疚些。」
——“可,她不是先皇拟定的……”季暄微微愣住。
——「朕与她并无男女之意,再者先皇只拟而未定,既无口谕又无遗诏,如何作数呢?」
季暄看着钟离旭指的方向,有些失神。是啊,她就在自己一墙之隔。
仿佛是触手可及的距离。
——“微臣,谢陛下隆恩。”
季暄站在自己的院落里,这是陛下那时就给他的这座府邸。季暄手指轻轻抚过这一面墙。一墙之隔的那一边,就是景纾茵的静淑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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