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大人说笑了。不过大人倒是好雅兴，这时候来这里，是打算月半游湖？”易宁看着他，既然自己干的事情已经被发现了，索性也不装了，好好试探他听到多少才是要紧的。
若季暄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那他也不在意今晚的湖里，多一具不慎溺水的尸体。
寻常借口自然是挡不过去了，以易宁这样杀人都面不改色，多年潜伏装病却丝毫不被发现的心智，根本骗不过他。
“诶……”季暄看着湖中浮起的尸体，收回视线看着易宁，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不瞒殿下，我西楚的陛下今夜……今夜崩于寝殿……”
易宁挑了挑眉，看来季暄方才并没有听清他之前与侍者的对话。易宁装作惊讶，“竟有此事？”
季暄倒也不讶易宁这般自然的演技，继续道，“陛下是中毒而亡，漠北有人竟要陛下的性命！作为人臣，不为主君报仇，焉有脸面茍活于世？！
我在发现陛下崩逝前就发现这个下仆面色有异，又验了他送来的药酒确定，这才一路搜寻过来，定要这家伙为陛下偿命！
不过我还是来晚一步，让殿下先替我解决了这畜生。虽然没能手刃敌寇，但于情于理，还是应当谢过殿下。请受季暄一拜。”
季暄说罢便作势要拜，易宁上前扶起，“季大人何须多礼？这等贱奴，勿要脏了大人的手才是。”
“不过既然现在漠北已经对你们陛下出手，怕是也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了。你和钟离太子的处境极不安全，可有打算离开此处？”易宁话锋一转，“不介意的话，或许我可以送你们离开。”
易宁的话三分真七分假，不可尽信，季暄看着易宁似有所忧，好像真的全心全意为他君臣着想，心里真正在暗忖什么他人又能探知几何？
季暄心下明了，易宁既能教唆漠北奴仆下毒，至少说明两点：一则，易宁有意搅乱西楚内政，挑起西楚漠北两国争端；同样的，对此事睁只眼闭只眼的拓拔氏，纵他为祸，心中打的也绝不是什么好算盘。
易宁在漠北王廷之中如此受到优待，除了易宁深不可测的心机手段，怕是还有什么其他隐情。以拓拔锋的态度，不可能容忍易宁这样在眼皮子底下渗透和破坏内廷，但易宁还是能在此刻到处乱作一团，四面戒严的情况下，依然畅通无阻地穿梭其间……
看来漠北王廷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平静如水。
季暄看着易宁慢条斯理擦拭掉他脸侧的血迹，长眸微眯，这样的人自然是十二分的不可信，但眼下要离开此处怕是不易，若是能加以利用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季暄一脸感激看着他道，“如今我与钟离殿下处境危急。陛下已崩，不论真凶是否伏诛，西楚都必与漠北君决裂，此刻我等若被发现，漠北君为了斩草除根，都一定会杀了我二人。
易宁殿下此刻若肯相救，自然是雪中送炭的深情厚谊，可一旦被发现，怕是要连殿下您一并拖累了啊！我怎可……”
易宁打断道，“非常时刻，不必多言。都是被迫流落他乡之客，你我同病相怜，我既有余力相助，你便莫再推脱。今夜亥时三刻，马车会在东边树林第三棵杨树旁等候。
我自再难归母国，只望你君臣二人，一路顺风。”
亥时三刻，易宁在东边树林送别了季暄君臣，眼见着马车驶远了，便吩咐随从去通知拓拔瑾。
随从一脸懵，“殿下，既然要告诉四王子把他们抓回来，那何必之前放他们走呢？”
易宁勾起唇角，月光透过树梢落在他半张脸上，忽明忽暗，“本殿何时要放他们走了？这不是你该问的，做你该做的。”
随从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立马跪地告罪，连扇了自己两个巴掌，“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是奴多嘴了！奴这就去禀告四王子！现在就去！”
“嗯。”易宁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却让地上的奴仆颤抖得更厉害了，连忙起身踉跄着朝着拓拔瑾的暖阁方向跑去。
另一边马车上，钟离旭惊魂稍定，父皇去世幕幕犹在眼前，但危险仍未行远。易宁杀人的血溅开在眼前，他便明白，一日未归国境，头顶利剑就依旧悬在上方。
一路马车颠簸，穿梭林中并风声簌簌，马车驶近两国边境交壤之处，车后远处树林惊起的林鸟，季暄放下车帘，面色一沉。
“殿下，这马车不能再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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