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锋倒也不恼,“楚皇方才称你什么来着……季少傅是吧?现在我们总认识了,那本殿再作一遍自我介绍,漠北太子拓拔锋。季少傅不如赏个脸,西城醉芳楼,一起喝一杯?”
“没兴趣。”
拓拔锋挪步拦住去路,“本殿之前不曾得罪过季少傅吧?宣政殿上咄咄相逼也就罢了,何以现在还如此不给脸面?”
拓拔锋有些恼了,“本殿找你喝口酒,是想给你指条明路,你别不识擡举!”
季暄都快被气笑了,将手中玉笏别在腰间,“哦?什么明路?”
拓拔锋嗤笑一声,“季少傅可算是愿意听本殿一言了,要好好与你说句话倒是比劝父君撤兵还要难上三分。”
拓拔锋清了清嗓子,“季少傅,若是此番订下议和之约,景惟正那个老匹夫不日也会被召回郢都吧?届时论功行赏肯定不少。他素来一头顽固不化的老倔驴,在外征战倒还好,若是哪日回了庙堂,季少傅与他同一朝堂之上共同辅佐楚皇,你难道就不担心,那老倔驴一人秉恃军功而把持朝堂?”
“再者,景惟正立下这等战功,功高震主,又手握兵权,时日一长,难免不会生出取而代之的异心……季少傅就不怕未来某日西楚大乱?到了那时,你还能有今日的信心,能够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
“中原有句话,说风起于青萍之末,本殿深以为然。季少傅若要避此等麻烦,也不是无法……只要……”
季暄垂眸,“只要此时向陛下进言,卸了景将军的兵权,然后再随便找个由头……”
拓拔锋眼神一亮,“季少傅果然是聪明人!一点就——”
“那估计要让你失望了,”季暄毫不留情拂开他拦路的胳膊,踏上回府的马车,“你路上随便拉个人问,即便是个蠢货,也断然做不出这等自断臂膀之事。”
“拓拔殿下若是实在得闲,不如好好看看议和条约吧,条约现下应当已经送到殿下下榻的驿馆了,殿下可别让陛下等太久了。”
季府马车幕帘放下,里面只传来淡淡一声,“回府。”
在宫外侯着拓拔锋的仆从小心翼翼牵来他的狼,不敢多出声,生怕触到自家太子殿下的霉头。
当真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性子倒是像足了一位故人。
只可惜,那人早就死在漠北的那个寒冬了,拓拔锋想。
他这边既然走不通,那便只好试试另一条路了。
“去景将军府。”拓拔锋捏了捏眉心,上了自家马车。若非走到这般山穷水尽,他也不想就这般亲自登临昔日仇敌的府门。
不过风水轮流转,日后又有谁说得准呢。日后景家未必就不会再走一遍他今日的路,受一回他今日的苦楚。
拓拔锋撩起车窗帘幕,心底疑惑倒是更添三分。季暄马车的车轮还在前头咔哒咔哒转,他的马车与季暄的马车一前一后,倒也不算距离太远。
这景将军府和季府还是同一条路?外界不是传言景惟正和季暄势不两立,水火不容吗?
莫不是之前探子回报有误?不应该啊。
车马行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在季府隔壁景将军府门口停了下来。拓跋锋半掀车帘,吩咐随从先去景府门前叫门,余光目送一侧季暄回府,心下微微生疑。景府门前小厮只回了个主子们不在,便想打发了他们回去,拓跋锋自然没这么好敷衍,下了马车,整理了一下衣冠便打算上前,心下思考着应对之法。
景惟正和他夫人至今尚在边境,自然是不可能在府中的了;但景小将军景凌昀和景纾茵,至少也该有一个在的吧?早年沙场交锋,他也与这对兄妹有过数面之缘,结下的梁子不小,不愿见他也算情理之中。
可若非到了如今进退两难的境地,谁愿再见他二人这人嫌狗憎的面目!但若是他能以此行彻底激化西楚朝中文武之争,朝堂不稳,漠北不光能一举争回被景惟正打下的数座城池,说不定还能从西楚内乱中获益不少。
正思量着,却见景纾茵兄妹二人自季府大门口大摇大摆阔步而出,瞧着姿态,显然已经是很熟络的样子。
景府难道真的与季暄交好?
景纾茵鬓边微乱,有几缕垂落耳边,随着微风缓缓轻飘。这番又不是在军营阵地,还有什么剧烈活动会让一个人钗鬟散乱?
难怪,难怪了。
季暄表面上看起来一派刚正不阿,风骨清正,背地里竟然是这般的伪君子!
拓跋锋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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