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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贪恋(1 / 2)

第25章 贪恋

自打上次二人冰释前嫌, 解开心头的误会,反而保持了一种奇异的默契。

元妤仪与谢洵再未提起上次的矛盾,轻飘飘将其揭过。

阳春三月, 和煦的微风由南至北,一路吹到上京城,因为去年一场恰如其分的瑞雪,今年的天气格外好, 京城外绿树成荫,冒出浅绿色的枝桠。

于此同时的, 还有三年一次的春闱。

三年前, 恰逢先帝薨逝,十二岁的景和帝匆忙登基。

礼部的卫老尚书被贬到青州, 顶缺的正是江丞相的大女婿刘宜, 串通另外几个官员, 联名上书请求景和帝以国丧为由, 取消春闱。

三年过去,朝廷已经六年没有擢选过新人, 少帝如今在朝中亦有左膀右臂。

老臣中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卫老尚书, 年纪尚轻却手段滴水不露的是驸马谢洵。

这是要与江丞相分庭抗礼的态势。

晨起的朝阳渐渐升起半空, 辽阔的天空中万里无云, 只有朝阳附近染成金色的半边天, 晨光透过敞开的木门照进偏厅。

卫老尚书虽德高望重,却碍于年事已高,特意向景和帝找了两个副考官辅助, 其中一个便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谢洵。

至于另一个, 江丞相在上京官场尚且留有几分人脉,特意在早朝上保举了国子监正冯其溯, 也是其门生之一,铁了心想插手。

谢洵既是监考,身上的服制也换了一身墨青色圆领袍,发上插着黄杨木簪,衣装算不得多华贵,却因为他清冷的气势多了几分当下推崇的风流。

春闱监考,全国九州的贡生都会前来,莘莘学子,最不缺的就是能为景和帝效力的年轻士子。

倘若真的能选拔出这样的人才,哪怕只有两三个,也有扭转朝堂局势之力。

这样年轻的血液,对景和帝来说异常珍贵,对江丞相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他想要跻身世家之流,又想要享之不尽的富贵与权势,首要的便是拉拢门生。

这也是元妤仪始终记挂着的心事。

穿着雪青百褶罗裙的少女压根藏不住心事,听到身旁的人起身,刚擡起的眼又欲盖弥彰地垂了下去,遮住心中纷乱的思绪。

她在想,该如何同谢洵说让他在这一届士子中提前物色好可用之才。

虽然他们之间的矛盾已经得到了缓和,可中间的情谊到底有多深厚,这段情又能支撑着驸马做到哪一步,元妤仪不知道。

这些日子,纵使谢洵与江丞相在朝堂上形成了水火不容的趋势,可到底还是差那一把真正的大火,无论是边关的军饷,还是南方的赋税,对江丞相来说都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之物。

唯独门生不同。

只有得到天下读书人的支持,江相才有可能坐稳现在的位置,甚至得到更多,否则就算他坐拥万里江山,也只会受到这群儒生的口诛笔伐。

一口唾沫尚且能淹死人,儒生的笔不容小觑。

谢洵步履平稳,早已猜测到元妤仪的想法,“今年的春闱,殿下要去看么?”

元妤仪擡眸对上他的眼神,缓缓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去了被别有用心之人搬弄是非,说本宫牝鸡司晨吗?”

三年前她提剑上殿的事已经被那些老臣翻来覆去不知啐了多少遍,离京后许久才知晓了江丞相暗中遣派其女婿请奏取消春闱之事。

彼时她已然在承恩寺安顿下来,公主篡位之事刚刚平息,阿澄不想让她再牵涉进这些风波,等到她知道这些事的时候,文书已经发到了各州县。

元妤仪怒极,准备连夜下山,还是被承恩寺的悟显法师拿着景和帝交给他的圣旨劝住。

但她心中郁气难纾,拟了一道懿旨送去礼部侍郎刘益府上,定了刘侍郎的罪,罚杖十,掌掴三十,直让此人在家歇了两个月。

此举既是在敲打朝堂中保持沉默的朝臣,也是在敲打当时一手遮天却又无耻至极的江丞相,自此,她便和江丞相明里暗里结下了梁子。

牝鸡司晨,狠辣蛮横,这样没来由的脏水,也彻底泼在了元妤仪身上。

谢洵离她更近,挡住直射进偏厅的晨光,“殿下怕么?”

怕一腔好心,明明是在为自己的幼弟着想,明明是承继了先帝的遗愿,却被别有用心的朝臣斥牝鸡司晨,谋权篡位,怕么?

元妤仪闻言微愣,转而一笑,“本宫要是害怕,恐怕早已上了江家的花轿。”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

不喜欢江家大公子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江家是个名副其实的火坑。

若是为了澄清自己没有牦鸡司晨之心,而选择服软成为江家妇,那对她和阿澄才是真正的危险。

听见她话里话外掩不住的嫌弃和不屑,谢洵俊朗的眉梢微不可见地颤了颤,唇角的笑意淡到几乎看不清。

“既不怕,殿下不如以探视臣的名义来贡院。”

在本朝,为防泄题,凡是已经进入贡院的主副考官和护卫贡院的守将,在考试的八天内,一概不得外出。

人虽不能出去,若有提前打好报告登记的官眷,也可以在角房匆匆见一面,只是这个规定已经许多年未曾施行,现在已经默认是一桩废规矩。

可若是靖阳公主来此,又有哪个守将敢拦呢?

元妤仪藏在袖中的手指果然动了动。

“臣会提前整理好今岁的优异者名录,殿下来罢。”

话说出口,谢洵身形明显一僵,他愈发摸不清自己现在的情绪,总是莫名高兴,然后说出在自己意料之外的话。

譬如现在,连他自己都察觉到了方才这话中藏着的熟稔,还有那若有似无的邀约。

可他以往,从未这样心直口快。

元妤仪听完,像是见了鱼的小猫,再也忍不住探出小爪子。

生怕谢洵后悔,哪怕她心里已经乐开了花,面上却还要保持矜持,立即应道:“好。”

心头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整个人紧绷的情绪松懈下来,元妤仪一直将谢洵送至大门外,灿灿的日光照在二人的身上,遥遥望去,正是一对璧人。

岁阑和绀云跟在身后,这些日子两个主子相安无事,他们贴身伺候的人也得以松了口气。

岁阑年纪比绀云要小些,性子活泛,斟酌着开口打破沉默,“云姐姐也跟着殿下来贡院吗?”

因为绀云是公主身边的心腹,就算府中的人唤她也是带着名讳,像岁阑这样的叫法还是头一次。

但料想他是驸马身边的人,绀云也没说什么,只点头道:“那是自然。”

听说在贡院考试的前七天,大家都要吃同一个锅里做出来的饭菜,其中不见荤腥,只有素菜和汤羹。

岁阑跟在谢洵身边伺候这些年,已经将当年在外流浪的小乞儿身上的毛病改了七七八八,唯有一点爱吃还留着。

其实他也没有太过挑剔,只是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饱怎么有精力呢?

为了保证士子们的身体健康,贡院里的菜清淡到了另一种极致,连点油滴子和盐粒只怕都见不着,未免也太折磨他们这群陪侍了些。

岁阑还没去,嘴里先泛了酸水,为自己未来的悲惨饭菜默哀。

他知道公主大概会去探望公子,公主心细如发,人又跟尊菩萨似的,考虑到贡院的饭菜,一定会另外给公子带一份。

岁阑清秀的脸上扯出一抹真切的笑,看向绀云的眼神带了几分请求,“云姐姐,我有个不情之请。”

绀云转头看他。

岁阑被她猛然一瞧,还是头一次这样肩碰肩凑在一个明秀的姑娘身边,乍然觉得脸皮有些发烫,原本卡在喉咙里的话也不好意思再说出来。

末了,他只讪讪挠了挠头,支支吾吾推诿,“没事了没事了。”

绀云秀气的眉尖微蹙,分明看见他欲言又止,“你怎地这般扭捏,亏还是咱们驸马身边的常侍呢,与我客气什么,有事直说罢。”

岁阑的手几乎快把衣角揪烂,压低声音道:“可否劳烦云姐姐也给我带份饭来,听说那贡院里的菜连盐都不放,一想就吃不下去......”

绀云还以为是什么为难的大事,听完爽快地应了下来。

走在前面的两人也说着话。

元妤仪想了想时间,便提前同谢洵道:“郎君,我第七日酉时去看你。”

今明两天考试,谢洵作为考官,七天六夜,足够考察出可用的人才,春闱两场考完,第八日正式开贡院门,故而元妤仪挑在了考试结束的前一天傍晚。

谢洵自然答应。

元妤仪想到什么,又道:“待酉时考完,郎君莫着急去用膳,我给你带糖蒸酥酪和红枣羹。”

话音一顿,她雀跃的声音低了一些,一双眼睛却依旧清澈,“我就不献丑了,让崔嬷嬷给郎君做,嬷嬷的手艺可好呢。”

前几天和谢洵一起吃饭时,元妤仪留了几分心思,发觉自己这个郎君虽说对食物无甚挑剔,胃口也算不上好,却也有一个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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