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金陵十二家]诗会,即兴赋诗 !
金陵,顾氏府邸。
暮色渐沉,庭前银杏簌簌作响。
顾庆阳走在青石小径,攥着新刊的《江南雅集》疾步穿过三重月洞门。
太湖石迭就的假山后,但见他兄长顾雍一袭素袍,正倚着一棵五百年银杏树下,翻阅棋谱,几片嫩叶飘落在他肩头也浑然不觉。
“兄长!”
顾庆阳气息未定,玉簪已歪斜三分,“《江南》六月刊行,原以为兄长的[江南四才子之位]唾手可得,谁知——忽然冒出一个江州江行舟,十篇连载,一日轰动金陵。”
他在石桌,猛地展开书卷,指尖在某个名字上重重一叩。
顾雍执棋谱的指尖蓦地顿住。
他目光凝在《江南雅集》上——整整十篇达府之作,墨迹犹带松烟清冽,篇篇惊艳,赫然列于卷首最醒目的位置。
而“江州江行舟”五字,如刀刻斧凿,刺入眼帘。
反观自己的那一篇出县诗词,竟被挤至《江南》书页边缘,字字如蒙尘珠玉,黯淡无光。
“兄长!”
顾庆阳嗓音低沉,急道:
“此人半月前尚籍籍无名,如今却一夜扬名!
如今六月《江南》,十篇达府,轰动一时,金陵纸贵,谁还会在意你那篇出县
你原本指望借六月书刊,令自己一篇[出县]晋升[达府]的希望也落空了!”
顾庆阳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他背后更有薛国公府暗中推波助澜,如今满城争说江郎大才。.若再放任两月,江南四才子之位,恐怕要易主!”
顾雍面色发白,将《江南雅集》攥出深深褶皱。
他逐字读完江行舟的十篇诗文,眼底震颤——那字里行间的才气,如寒刃破空,锋芒逼人,竟让他呼吸微滞。
良久,他才低声道:“你想如何”
顾庆阳眼中精光一闪,压低嗓音:“兄长,此事尚有转圜余地!金陵四大望族、八大门阀同气连枝,只需联手施压,便可断他的文名!”
“先阻他再上《江南雅集》!”
“江南书社总编周敦实为翰林学士,不受我等左右。但收稿的举人杨羡鱼,却是金陵杨氏子弟。”
他冷笑一声,“只需让他暗中扣下江行舟的稿子,往后压两个月,再寻常不过。《江南》每月收稿数千上万篇,皆是先从杨羡鱼手中过目,谁会在意十篇文稿被‘暂缓’的”
“再阻其参加文会!”
“令金陵各家子弟拒他于各大小文会之外,任他才高八斗,亦如困兽,无路可走!”
顾庆阳语调渐冷,眼中锋芒毕露。
“文道之争,向来如此残酷!”
他轻嗤一声,眼底却如寒潭,“当年柳真东初入金陵,在谢氏诗会上被讥为‘寒门酸腐’,江南望族联手打压二十载,无力出头。若非先帝破格提拔,终成翰林学士。否则,他纵有惊世之才,也不过埋没于江南淼淼烟雨之中!”
“如今,只要金陵十二家同气连枝,联手封杀!
令杨氏暗控《江南》书刊,王谢顾陆四大望族掌一切文会清议,不让其再有扬文名的机会。
江行舟纵有薛国公府撑腰,也寸步难行!”
他唇角微扬,笑意森然:“日后但凡他出席的文会,我金陵子弟即刻离席,谁敢近他半分
薛国公府再势大,终究是勋贵,与我江南士族本就不是一路人,也无需在乎是否得罪薛国公府。
文坛争斗,官场排挤,向来如此,屡见不鲜,他们又能如何”
顾雍指节微屈,眸色沉沉,尚在全盘算计。
顾庆阳冷笑一声,眼中尽是讥诮:“如此一来,江行舟唯一能做的,便只剩下埋头写诗作词!”
“可即便他能写出[达府]之作,又能如何
金陵乃江南道的首府,文风鼎盛,[达府]诗词虽能载入文庙,却无钟鸣之声,谁人知晓
纵有惊世之才,若无各大书刊、大小文会进行传颂,终究如明珠蒙尘,无人得见!”
他指尖轻叩案几,声音渐厉:“唯有[鸣州]之作,方能引动文庙五响,声震江南!
到那时,无需书刊传颂,江南道自是人人都能看到他的文章,知晓他的文名!”
“可——”
顾庆阳忽而嗤笑,眼中尽是轻蔑,“文章[鸣州]谈何容易!
《江南雅集》每月投稿诗词万千,刊载五十余篇,[鸣州]以上文章,也不过一二篇,且多为翰林学士所作!”
他缓缓起身,袖袍拂过石案银杏叶,声音森寒:“只需压他两月,断他登刊、文会之路,让他在[江南四大才子]、秋闱之前,再无扬名之机!”
“待到两月之后,[江南四大才子]评定已定,秋闱结束,世人只会道他‘江郎才尽,昙一现’!”
“至于评定之后”
顾庆阳唇角微勾,笑意冰冷,“[江南四大才子]每三年一评,他若想再争此名,至少也得再等三年!”
“而秋闱过后,无非两条路——”
顾庆阳竖起两根手指,又缓缓收起,“他若中举,明年必定离江南,赴京赶考。自然也不会留在江南金陵城,跟我等争夺江南文坛的文名!”
“若不幸落第”
他忽然低笑出声,声音里带着刺骨的讥讽,“给他扣上一个‘江郎才尽的名头,他还有何颜面留在金陵怕是连江州都不敢回,只能灰溜溜躲到哪个穷乡僻壤去舔伤口。”
“三年后——”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眸中锋芒毕露,“到那时,谁还会记得一个被江南文坛遗忘的‘昙一现才子
今日《江南》刊载的十篇达府文章,只会是他江郎才尽的证明!”
顾雍负手立于庭中,沉思良久,眸中暗芒流转。
不错!
顾庆阳这番谋划算计,确实滴水不漏,极其缜密,无懈可击。
[江南四大才子]的评定和江南道秋闱大考,皆在两个月后尘埃落定。.只需这两个月,将江行舟彻底封杀,便足以将其排挤出江南文坛!
一旦事成,那所谓的“江州第一才子”便与[江南四大才子]彻底无缘。
三年未来整整三年,任凭他如何惊才绝艳,也再难撼动江南文坛既定的格局。
至于秋闱之后
顾雍轻抚腰间玉佩,眼中精光乍现。
科举中举也罢,落第也好,这金陵城终究容不下一个被金陵十二家联手排挤的寒门子弟。
“江南道的文坛.”
他忽而冷笑,“终究是我金陵十二家的天下!”
不过,这其中依然暗藏凶险,却如万丈深渊!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良久,顾雍通盘考量,缓缓摇头,声音沉如寒铁:“此事,我顾家绝不可沾染!
此事让金陵诸家去做便是!
我顾氏必须独善其身,置身事外。”
“兄长何出此言”
顾庆阳霍然起身,石案上茶盏被震得叮当作响,“区区一介寒门士子,也配让我江南四大望族、八大门阀退避三舍
就算他有薛国公府撑腰又如何
江州府尹可管不了我们金陵府,薛崇虎头顶上还有江南道刺史呢!”
顾庆阳猛地攥紧拳头,眼中燃起熊熊怒火:“若兄长顾忌身份,觉得打压寒门,会脏了自己的手。
这等脏活便由我来!”
说着,他便要离开。
“不!”
顾雍猛地一抬手,眼中寒芒闪烁,声音低沉如雷。
“我顾虑的,不是脏了自己的手。而是,里面有一篇嘲讽污名诗!”
他指尖重重敲在案上那篇《朱门宴》上,纸张震颤,墨迹如刀。
“整整十篇达府文章,十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几分各种品类皆有,篇篇皆是上乘,档次极高!
可偏偏——其中有一篇是‘达府’级的污名诗!”
他缓缓抬眸,目光如剑,直刺顾庆阳。
“据我所知,自古以来百篇诗词文章里面,也未必有一篇是污名诗词,占比不足百一。能写污名诗的高手,更是罕有,千中无一!
你有没有想过
这十篇里面为何会夹杂着一篇[达府]级的污名诗词
你品一品!
细品!”
顾雍冷笑一声,指尖缓缓划过纸页,声音森然:
“《赠漕运使赵淮朱门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赵淮是朱门,难道薛国公府就不是朱门可为何薛崇虎不仅不阻拦江行舟写这篇污名诗,反而默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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