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吱呀——”
手术室的门倏然发出些许响动,里面的医护人员缓缓走出来。
时羽凡蓦地抬起头,像是抱着某种希望般,他立刻箭步流星地冲了过去,“医生!”
“我老婆怎么样!”他眉眼间满是焦急,嗓音暗哑低沉。
他说的是老婆,不是悠悠,也不是女朋友,在他心里,季悠悠就是他的老婆。
身后几个人也紧随其后跟上,徐鲸上前握住医生的胳膊,“我朋友怎么样?”
四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医生身上,周围的声音渐渐模糊。
医生表情浓重,最后他沉默地叹出一口气,迟疑片刻后缓缓摇了摇头,“家属先签病危通知书吧。”
时羽凡脑袋轰地一下炸开,眼眸原本促着希冀的光猛地熄灭。
“我们调动了现有最前沿的治疗方案,尝试了靶向药物、免疫疗法的联合应用,但癌细胞的侵袭速度远超预期,终未能遏制住病情的恶化。”
医生低下头,“我们很抱歉。”
徐鲸已经听不清医生说的抱歉,心头骤然在收缩。
四人皆是死一样默不作声。
最终还是时羽凡开了口:“所以,我老婆还有几天时间?”
医生无法确定准确的死亡时间,只能给出初步判断的笼统答案,“按照病人目前的状态,只有两天时间了,可能……两天也不到了。”
他又说:“而且病人现在挺痛苦的,我们的建议是…安乐死。”
这样病人可以少受病魔的折磨。
时羽凡墨瞳骤缩了一下,眼眸里有些许恍惚。
他此时就是悠悠的丈夫,他也必须冷静,巨大的慌张感席卷,牵扯着神经。
“病危通知书呢…”
“在这。”医生把文件夹给他。
时羽凡也忘了自己是怎么拼劲毕生的力气才签下名字。
字体歪七扭八,全然没了以往的苍窘有力。
这时护士走来,对着四人道:“病人现在醒了,你们可以进去看看。”
时羽凡闻言率先冲进去,当看到浑身插满管子的季悠悠,硬生生地在原地怔住。
他放缓脚步,一点一点拖着如万斤铅球重的步伐走过去。
季悠悠的唇色是苍白的,没了往日的生龙活虎,也没了往日的俏皮可爱,只剩下被病情折磨后的沧桑。
她看到了男人,呼吸管被她虚弱地扯掉,强迫自己扬笑,“你…忙完了?”
时羽凡跪在地上,无力感在浑身上下肆意搅动,他哑着嗓子,“嗯,我忙完了,原本早就提前忙完了,可我…却找不到你了。”
季悠悠缓缓抬起沉重的胳膊,抚上了他肿成胖子的脸,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在极力说着话。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时羽凡没憋住泪,他眼尾泛红,“来的路上,不小心磕到了。”
季悠悠轻笑,却也懒得戳穿他好面子,“是不是鲸鲸打的?”
时羽凡敷着女孩的手背,五指跟着青筋颤抖,“嗯,悠悠真聪明。”
“除了鲸鲸,我…想不到别人了。”季悠悠的笑意越来越淡了,“疼吗?”
时羽凡咽着嗓子,“不疼。”
他摸上她脸,“你疼吗?”
“我也不疼。”季悠悠已经尝到了泪水的苦涩,“你…别为我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时羽凡亲着她的手背,笨拙小心翼翼地含住,“悠悠,说实话,疼不疼?”
季悠悠相处这些时日,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疼,哪哪都疼。”
时羽凡的心脏收紧,紧了又紧,“对不起,悠悠。”
女孩贴心为他擦了泪,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有什么对不起的?别哭了,这都不像你了…”
“悠悠,我……”
“羽凡,我等会想去看看夜空。”
京城的夜晚,她还没认真地看过呢。
“好,我等会带你去。”时羽凡吸了吸鼻子。
季悠悠歪了歪脑袋,她好像在忍着疼,额头大把地出着汗。
“老公,我不想待在病房了,这里面的味道好难闻呀。”
全是死亡的气息,太讨厌了…
时羽凡哑了咬唇,“好,那我们就不待了。”
“我想去找鲸鲸,想去找我哥。”
“好,都依你。”
“我想…穿婚纱。”
“好,我去买。”
“我还想嫁给你…”
时羽凡愣住,然后说:“我娶你。”
季悠悠望向外面进来的三个人,水雾弥漫在眼底,模糊了视线。
“我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都还没做,却已经要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羽凡,我不怪你的,真的不怪你,我反而很高兴…你也爱我。”
“我季悠悠活了二十多年,参加过闺蜜的婚礼,感受到过哥哥的关爱,也有了自己的老公,没什么遗憾的了。”
要说遗憾的话,她错过了自己的婚礼,错过了自己未来的人生…
但那些已经不重要了。
徐鲸来到季悠悠身边,她泣声责备:“悠悠你在瞎说什么!”
季悠悠牵住她的手,心口处很闷很闷,“抱歉鲸鲸,原本是打算为你的票房贡献一下我自己的力量的。”
“可是…好像不能实现了。”
徐鲸眼眶蓄满了泪水,“谁稀罕你那点票房!你给我好起来!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鲸鲸,别哭了,别再为我哭了。”季悠悠笑着说,“能不能让我在离开世界的最后一刻安心地走?”
“好,好,我答应你。”徐鲸立刻擦着泪,压抑着悲寂,愣是把泪水全部逼了回去。
“这才乖嘛。”
季悠悠缓缓地喊了季梣,“哥。”
季梣站在原地没动,他不敢动,更无法接受自己的亲妹妹死在自己眼前。
兄妹相处这么多年,季悠悠早就对这个冷面哥哥的脾性了如指掌。
“哥,我从小到大挺爱闯祸的,但好在,我有个好哥哥。”
“以前总觉得时间还长,等我长大赚钱,一定要带你去看遍世界、吃遍美食,可我又食言了。”
“今后再也没人缠着你要零食,没人和你抢电视遥控器了…”
“但别太难过,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你。”
季悠悠抽噎,身体随着哭泣轻轻颤,“哦不,是…陪着你们。”
她抬着孱弱的手点着时羽凡的鼻尖,宛如在告别:“尤其是你,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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